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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相救

是什麼在低低的流轉?是什麼在經過歲月的變遷之後依舊鮮明透亮?思緒翻飛,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斷壁殘垣,火光沖天,那個鬚髮皆白,滿臉祥和的老人,那輕柔又決絕的話語。

“小夏兒,你已經長大了,要開始學著照顧你自己。周爺爺只能陪你到這了,以後的路雖然艱辛,但請你一定不要放棄,勇敢的走下去。向著東邊走吧,頭也不要回的向著東邊走去,周爺爺會一直看著你的……”

那無數個夜晚裡魂牽夢繞的愁緒啊,是如此的難耐,好似噬人的猛獸,將人一口吞下。而這一切,歸根結底都在於那個枯瘦的老者,與老者身邊那一頭兇惡的猛獸。

猾褢!

紫苑的一聲痛哼傳來,將洛半夏從久遠的思緒中驚醒。只見場中猾褢利爪翻飛,鋒銳無匹,直有切金斷玉之能。紫苑雖然力量遠超常人,但奈何現在修為並不高深,面對這種上古魔種,只得節節敗退,勉力抵擋。不慎之中,肩頭紅了一片,已被猾褢所傷。

再不遲疑,洛半夏飛身而上。人在空中,腦中急速的回憶著女靈宮有關猾褢的記錄。自從來到女靈宮後,他就不時的進入藏書閣中查閱各種奇珍異獸,對於猾褢更是特別留意,只記得在典籍中見到過這種魔獸的記錄。只是時日漸久,已經有些忘了具體的內容,只在內心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至於哪裡不對,一時也說不上來。

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情勢危急,先應對了眼前的魔獸再說。心念電轉,人已至猾褢身後,數道白芒激射而出,將猾褢逼得回身格擋,攻向紫苑的雙爪只得撤回。紫苑壓力頓減,緩過一口氣來,此時方才注意到是洛半夏,不禁大喜:“小淫賊,你也來了!”

洛半夏點了點頭,全力以赴的向著猾褢攻去,他見過這魔獸的威勢,知道不可小覷,一柄木劍舞的是劍影紛飛,地面之上被他真氣激盪,劃出了幾道深深的溝痕。紫苑定了定神,也起身攻來,她不用武器,只是拳掌生風,竟是肉搏,但雖然如此也是攻勢凌厲,兇猛異常,白光在掌前凝聚了三尺有餘,像是手臂的延伸一般。

青焰三尾狐在角落裡沒有動作,只滴溜溜的轉動著眼珠子,不時發出幾聲狐鳴。那猾褢被二人圍攻,也沒有絲毫懼意,身形靈敏,發出陣陣嘶吼,雙爪舞動,洛半夏與紫苑竟不能寸進分毫。猾褢利爪鋒銳無匹,他二人均凝神戒備,恐得稍有不慎再被其所傷。

猾褢左縱右跳,擋住二人攻擊之後閃電拔起,連出數爪,俱都攻向紫苑。這魔獸極為聰慧,看出紫苑雖然肉身強橫,但速度不佳。一時間洛半夏只能全力施展神行無蹤之術,圍繞紫苑交錯飛舞,一邊攻擊猾褢一邊幫紫苑抵擋攻勢。

突然猾褢向著邊上一躍,周身閃爍著扭曲的波紋,頃刻間身形消失不見,彷彿人間蒸發一般。洛半夏心下一驚,這場景他也不算陌生,在八年前還是孩童之時便見過一回,知道這是猾褢的暗殺本領之一。當下凝神戒備,留意著周遭變化。猛然間他一推身邊的紫苑,大喝一聲:“小心!”紫苑被他推得向一旁趔趄了幾步,洛半夏自己也向後方飄開數米。在剛才他二人站立之地,砂石崩裂,塵土飛揚,猾褢那高大的身影現身而出。

洛半夏身形稍頓,立馬腳踩蓮花,手捏劍訣,凌空現出四個旋轉著的太極圖案朝猾褢圍攏過來,將女靈宮道法催持到極致。猾褢不閃不避,背上的鬣毛根根直立,一團黑氣籠罩其上,將那些太極圖案一一擋了下來。被洛半夏這一吸引,登時猾褢縱身便向他撲來,洛半夏正有此意,他身法靈動,由他與猾褢纏鬥總比紫苑好得多,忙運轉身法,繞著寬敞的空地不停的變化方位。一時間一人一獸兩道身影在場邊起起伏伏,偶爾傳來碰撞火光四射,紫苑在中央則伺機而動,看準時機不時一拳轟出,聲勢驚人,但大多都被猾褢躲過,擊中的也被猾褢背上的黑氣所化解。

在猾褢一爪將洛半夏擊退之後,他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暗道:“不妙”連忙加速往紫苑邊上退來。果然猾褢此時又故技重施,光芒扭曲間消失不見,復又出現之時,已離紫苑不過數丈。相比較二人,當是紫苑的攻擊力更為顯著,但是洛半夏身法奇特,一時片刻無法拿下,猾褢果斷選擇了調虎離山,轉頭就向著紫苑襲來,先幹掉一個另一個自然構不成威脅。在猾褢鋒銳的攻擊之下,不管是誰都很難抵擋。

紫苑欲待躲閃,但已來不及,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洛半夏身影堪堪趕到,擋在紫苑身前,橫劍於胸,白光大放,形成一個光罩將二人籠罩在內。猾褢厲嘯一聲,尖爪上冒出森森黑氣,萬千力量集中於一點,如切豆腐一般,破入洛半夏光罩之中。

光罩盡裂,木劍斷,鮮血噴湧。

紫苑只覺眼前一花,洛半夏挺拔的身影便已出現。而後聽到一聲“噗”的聲響,只見從前方飄逸的男子後腰間,一截猾褢的利爪破肉而出,上面還沾著幾滴鮮血,緩緩滴落。紫苑神色大變,急切的喊道:“小淫賊……”猾褢已將利爪抽回,嘶聲獰笑。

忽然一雙手掌緊緊的抓著猾褢的利爪,一時竟讓它抽出不得,洛半夏沙啞的聲音傳來:“紫苑!快動手!”猾褢身形詭異,此前紫苑的攻擊大都落空,她強悍的肉體力量面對著這靈敏的魔獸竟無絲毫用武之地,此時聞言登時調轉全身真力,一拳轟出,猾褢身形受阻,又是正面面對紫苑無法用背後的鬣毛抵擋,只得硬接下這一拳。

轟隆聲中,地動山搖,猾褢的身影被轟飛而出,遠遠落下。只見在它胸腹之上,血肉模糊,也受了一定的損傷,但目露兇光,應該不足以致命。但反觀洛半夏這邊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大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染紅,氣若游絲,軟綿綿的癱倒下來。紫苑一把抱著洛半夏,著急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急聲道:“你怎麼樣了?”

洛半夏剛欲說話,但一陣咳嗽,鮮血流的更多了,半響只冒出幾個字:“走……你快走!”

紫苑的眼框瞬間的紅了,現在她也有些慌神,大叫道:“都是我不好,非要進來這裡,害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小淫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聽到沒有!小淫賊……”

洛半夏在剛才中了猾褢一擊之時,感覺到它原本正對著腹部的利爪向邊上偏了一偏,同時聽到了一陣摩擦之聲,想來應該是這麼多年一直放在洛半夏懷中的異神錘替他擋了一擋,否則便要被開膛破肚,命喪當場了。但饒是如此,此時他也是身受重傷,血流如注,這樣下去,只會因為大出血而死。洛半夏心下一片涼意,大敵在側,自己已經無法成功逃脫了。當下緊緊抓著紫苑的細手,向著進來的方向一指:“一直跑,不要回頭……出去弄出點……大動靜……在混亂中逃生,應該有機會的……”

紫苑一把拉起洛半夏,就欲抱著他突圍而出,洛半夏卻一把將她推開,厲聲道:“你自己走……否則一個都走不掉……”

紫苑清澈的眼眸中此時滿是剛毅,“不!要走一起走!讓我獨自逃生,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正在二人說話間,猾褢喘息稍定,復又揉身而上。紫苑看了洛半夏一眼,朱唇輕咬,迎著猾褢便攻了上去。猾褢受了傷,行動比剛才遲緩許多,但依然不是紫苑所能抵擋,加上此時紫苑還要保護著身後的洛半夏,很多攻擊不敢躲閃,只能硬接,片刻功夫,身上也多了十數條傷口,鮮血涔涔而出,但幸好都不致命。

不過紫苑心下也滿是絕望,這般下去,不消片刻便會抵擋不住。這兩日來遇見的妖物,無一能傷她分毫,可這猾褢的攻擊鋒利至極,自己銅澆鐵鑄一般的肉身也無法阻擋。洛半夏在一旁看的甚為焦急,難道自己二人今日便要交代在這了嗎?他欲出言相勸,但一有動作牽動傷口就引來一陣劇痛。片刻後只見紫苑渾身是傷的退回到他的身旁,一襲白衣上已經沾滿了鮮血,烏黑的長髮此時也凌亂的披散在身後。但她仍舊沒有絲毫退縮,牢牢的擋在洛半夏身前。

隨著時間的推移,洛半夏只覺得腦袋發沉,眼前視線逐漸模糊,胸腹間傳來的劇痛讓他幾欲昏厥過去。原先蜷縮在角落裡的青焰三尾狐此時也緩緩踱步過來,睜著圓潤的大眼睛注視著洛半夏,似乎隨時準備撲擊而上。嘭的一聲巨響,紫苑柔弱的嬌軀在戰鬥中重重的摔倒在洛半夏身旁,地上都出現了龜殼般的裂紋。只見她轉頭向著洛半夏苦笑道:“小淫賊,今天我們可能真的要死在這了。”

洛半夏非常虛弱,幾乎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在他意識昏迷前的最後時刻,只聽到一聲如鍾般洪亮的大喝聲傳來:“妖孽!莫要猖狂!”隨後便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