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地裡長過人種以後,土壤總是紅彤彤的,一鋤頭下去就汩汩流出黑色的血水。
地裡的秧苗枯萎腐爛,種子種下去也不長。
家家戶戶都指望著莊稼吃飯,如今莊稼不再有用,日子就變得難熬起來。
我總是聽見他們唉聲嘆氣,坐在田埂裡竊竊私語。
又一次路過,我聽見他們說。
“總這麼下去也不行啊,今年掙不到錢,連娃兒的學費都交不起,怕是要餓死人了。”
“是啊,都怪那該死的女人,她賣的這東西也太古怪了,把土地都汙染了。”
“實在不行,咱們報警吧,看看警察有沒有什麼辦法……”
“噓!你瘋了啊!你忘了西山的墳圈子裡的那些人種了?他們現在還大喊大叫,警察來了,咱們咋說?”
“就實話實說唄。”
“呵呵,說從地裡長出人來?警察能信就怪了……”
“那你說咋辦?給我家那口子看完傷以後,家裡真的沒錢了,好多天連塊肉都吃不上了,總不能以後都喝西北風吧?”
一眾人七嘴八舌的說個不停,直到若有所思的癩頭三突然開口說道:“人種不就是肉嗎?”
“……”
眾人沉默下來,可怕的氛圍在蔓延,有膽子小的嚇得瑟瑟發抖,卻也有人躍躍欲試。
癩頭三是少有的沒買人種的人,他的眼睛裡閃爍著貪婪惡毒的光芒,笑嘻嘻的說道:“開玩笑的,人種就算不是人,也長得和人一樣,總不能真的當肉吃。說起來也怪啊,你們的人種沒能長出活人來,但是洪勇軍家……”
癩頭三的話點到為止,不少人的眼睛裡面染上了說不清楚的可怕情緒。
我雖然覺察到了惡意,但我並沒放在心上,癩頭三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說出些什麼也不稀奇。
然而,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接連幾天,幾戶人家裡傳出了肉香。
真香啊,香氣一縷縷、一叢叢,如同海里的鋪天蓋地的水草,好似瀑布傾瀉而下的泉水,裹挾著絲絲縷縷的清香,直往人的鼻子裡鑽。
村子裡的牲畜們聞到這個味道都發了瘋,它們整夜整夜的嚎叫,各種各樣的聲音不絕於耳。
包括我養的狗,它焦躁不已的齜牙咧嘴,目露兇光,我毫不懷疑,如果我將鏈子解開,它會毫不猶豫的將我咬死!
當我出門的時候,總覺得有若有若無的視線盯著我看,不論男女老少,他們看著我好像在看一塊肥肉,甚至有個三五歲的小娃兒,看著我的時候,流出了晶亮的哈喇子。
墳圈子裡的叫罵聲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哀嚎,短期的哀嚎。
那些人種好像一夜之間就銷聲匿跡,不見了蹤影。
我不敢出門了。
反正莊稼也種不出來,我得在家裡守著我的媳婦和孩子,我真怕這些人幹出一點兒什麼。
我在家的時候,我的媳婦和孩子縮在角落裡,嚇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