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給她續了酒,“你們就那麼分開了?”
“如果能痛痛快快地分開倒還好,一刀捅下來再疼也有盡頭。他反反覆覆的磨,沒有勇氣跟我結束,也沒有勇氣再帶我回家。結婚的事就那麼擱置了。”李莎說到這裡反倒笑了,“最後是我不要他了。一個男人做事不果斷,以為能做個兩全其美的選擇,不過是為難了自己的親人和愛人,他還自我感動。與其委屈自己與他結婚,還不如自己好好的活著。女人的終極目標也不是嫁人,愛情是人生路上的一項選擇,不是全部。”
常青無聲地點點頭,發怔地看著窗外。
李莎用手戳了戳她,“你這什麼表情?打聽了我的八卦,沒聽到你想吃的瓜,不高興了?”
“沒有不高興。”常青撐著下巴,依舊望著遠處的燈火,“莎莎姐,我們身上說不定真的有晦氣?”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昨天去名湛家,名湛的父親半夜就住院了。”常青微側著臉看李莎,光影印著她的側臉,只能看到半張臉,眼神中帶著困惑與不解,一如過往的坦蕩。
李莎啞然,突然間不敢再看常青。
常青沒有得到李莎的回覆,轉回頭看窗外,“是巧合嗎?名湛的家庭算是極少有的幸運,家裡是不是很有錢先放到一邊,他至親的人都身體健康,親人感情都很好,父母恩愛。光是這一點已經是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趕不上,為什麼我一到他家,他家人就這樣了?”
李莎給她倒了杯酒,“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這話你跟陸名湛說過嗎?他跟我當年的男友不一樣。”
“我害怕,我怕再試一次他們命沒了怎麼辦?”常青沒碰酒。
她不喜歡酒,她喝過幾次,沒有一次喝完是舒服的。
李莎見她這樣,罵了句髒話。
這是常青的軟肋,她看慣死亡,不代表她不畏懼,尤其是因她而來的死。
誰能因為愛一個人,輕易拿他的親人的命冒險?
李莎說道:“愛情一生中可以有很多段,親人就那麼幾位,沒了就沒了。”
常青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我們的行業跟別的行業一樣都只是謀生手段?為什麼會有這種事發生?”
“我從來沒理解過為什麼有人會覺得我們晦氣。人一生下來就為了死做準備,談戀愛、結婚、生子都是為了以後能更好、更體面的死,這個檻誰都邁不過去。我們只是過早地看清這一點,在終點做生意罷了。”李莎很少跟常青聊這些。
她把這些當成生意,常青不是。
她是真希望她所遇到的那些或完整或支離破碎的死者能夠在還擁有肉體的最後一刻都是全整與體面的,有些人沒有尊嚴的走了,她想在她能做到的範圍給他們一點點尊嚴。
然而,她捧著熱忱與真誠出去,別人不一定能看到,別人看到的只是她晦氣的職業。
她想過要勸她,勸她別太上心,把那些猝然的相遇當成簡單的活兒來看待。
至今她都沒勸出口。
她越來越願意去保護她身上的不合時宜,越想她身上那股執拗與善意能留存的時間再長一些。
她不認為自己的一生裡還能遇到幾個常青,遇到了就陪她走走。
她曾以為常青不會遇到太多俗套的瑣事,結果她都遇上了。
常青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你說的我還做不到。”
“做不到就別做,按照你的想法來。”李莎跟她一起盤腿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你家裡的承諾已經結束了,你可以改行,按照那群蠢貨的思路就是改行了所謂的晦氣就散了。”
“嗯。”
“別把自己當救世主,這一行離了你,人要死的時候還是會死,會有其他人補上,你別因為工作放棄了珍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