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馬心頓時瞪大了眼睛:“神龜能夠長得這麼大,恐怕要幾百年,殺了豈不是可惜了這麼多年的修行?”
老頭笑了笑,說道:“萬物之生長,皆為它物之生長,如此反覆,沒有那個物種可以獨善其身。豈不聞,一鯨落,萬物生?”
破鑼師叔講過,鯨魚死亡後落入深海,將會使數以億萬計的菌蟲有了食物。這些菌蟲再次養活了魚蝦,魚蝦再次成為其他鯨魚的食物。
生命都值得敬畏,但所有的生命也都是用其他的生命累積起來的。沒有哪個生命更高階,都只是自然的一環而已。
“是,在下明白了。”巫馬心點點頭,伸手抓來一隻飛鳥,輕輕放到神龜的面前。古銅色的右手高高舉起,等待著它探出頭來。
老頭說道:“何必那麼麻煩,你只需將它翻轉過來,自然就會伸出頭來了。”
巫馬心恍然大悟,伸手將神龜翻了過來。果然,神龜自己便伸出了頭。巫馬心右手剛要落下,卻被老漁夫一把抓住:“唉,殺便殺了,為何非要這麼殘忍呢。”
“……”
“死有多種死法,何不溫柔一些。”老頭說著,伸手從河裡撈起一條河豚丟給神龜。
神龜抬眼看了看老漁夫,猛然張口吞了下去,沒過多久便七竅流血而亡。神龜已有幾百高齡,自然無比聰明,它知道河豚有毒,但更知道自己註定難逃此劫,故而欣然赴死。
巫馬心緊閉雙眼,默默超度。待他再次睜開眼睛時,老漁夫已經把神龜的殼取了下來,肉也切成薄片,盛放到陶盤裡。
“吃點吧,這可是難得的美味。”老漁夫說著,早已自顧自的抓起一片,吃的嘖嘖有聲,“吃飽了,好有力氣闖下一關。”
“多謝前輩。”巫馬心抓起一片塞到嘴裡,果然肉嫩味美。巫馬心說道:“在下還有一事不解,還請前輩指點。”
“講!”
“以前輩的本領,定然可以獨當一面,為何屈居於此?”
“哈哈,”老漁夫哈哈大笑,“我哪有什麼本事,只不過天天在這水上討生活,手熟罷了,與賣油的倒油,習武的射箭並與不同,算不得長處。”
兩人又吃了一會兒,巫馬心收起龜殼,起身告辭。老漁夫說道:“老頭兒有一事相求。”
“前輩請講。”
“他日遇到啟王之時,替我帶好。”
“一定一定。”巫馬心一愣,他似乎確定我能遇到啟王?
……
上了岸,是一片森林,巫馬心想起自己兒時居住的地方,不免有些感慨。
這片森林更加參差不齊,多為高大的樹木,樹幹粗得百人才能合圍,樹蔭遮蔽百畝,其間夾雜著細矮的小樹和被砍伐的樹墩。一個穿著藍布粗衣的中年漢子正在手持利斧砍伐一棵一人粗的樹木。
此人高五尺,黑圓大臉,身穿青布衫,頭纏白毛巾,腰扎布繩,腳穿草鞋,像極了窮苦樵夫。
巫馬心抱拳道:“老兄,在下來自端國,可否指點一條上山之路?”
樵夫停下手上的活計,轉過身來看著巫馬心,面無表情的說道:“條條大路都可以上山,你問我何用?”
巫馬心一愣。對呀,剛才是在河裡,需要找路,如今已到了山上,只需要朝上面走就可以了。他拱手道:“那便不打擾老兄伐樹了,在下告辭。”
“嗯。”樵夫答應一聲,繼續砍樹。
巫馬心忍不住心裡的疑問,出聲問道:“老兄,這邊上都是參天大樹,砍伐一棵足夠頂其他的幾十棵,您為何不砍伐它們呢?”
樵夫頭也不回的說道:“這些是櫟樹,用這種樹一定是做船會沉沒,做棺材會腐朽,做傢俱會損壞,做柱子會被蟲蛀,這樣的樹沒什麼用,當然越長越粗。”
“哦,原來如此。”巫馬心說著又抱了抱拳,轉身朝樹林裡走去。
森林之中有踩出來的崎嶇小路,必然便是上山的方向。
這個森林並不大,很快便橫穿過去,走到了森林的另一邊。竟然這麼容易?巫馬心自己都有些不信。再往前走,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嘶,就是那個樵夫大哥。
莫非是自己走反了?巫馬心抱拳施禮:“樵夫大哥,莫非我走的方向不對,怎麼又摸回來了?”
“也許吧,這林子詭異。”樵夫依舊砍著樹,頭也不回的說道,“你或許是中間轉了彎而不自知,自然容易走錯。”
“是,那我再謹慎一些。”巫馬心轉過身來,繼續朝前走。他這次放慢了腳步,沿途運動魄力在樹上刻下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