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卻並不回答,而是從地上拿起一隻圓形的青銅酒杯遞給巫馬心,裡面裝的是普通的清水,巫馬心拿在手中認真看了幾圈,不知所為,那人拿回酒杯向上一拋,那酒杯便在空中消失了。他在地上插上十支香,又指了指旁邊的石板說道:“你若能在那個石屋中找到這隻杯子,我可回答你的問題,香一支一支的點燃,還剩幾支便能問幾個。”
那人說罷,點燃了第一支香。
“是。”巫馬心知道有怪癖之人必有大才,自然不敢小覷,連忙恭敬的答道,推開那塊石板後,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立時呆立當場。
他原本以為那間石屋會是空的,而酒杯隱藏在角落、石壁中或者是其他地方,可看到的卻是地上擺滿了相同的酒杯,全都裝著一模一樣的水,細數之下足足有五百二十杯,一時不知從何下手。
巫馬心圍著杯子轉了幾圈,仔細的觀察了一遍,果然是完全相同,哪怕是杯子的溫度,杯壁上的氣泡也都完全一樣,根本無法看出哪一隻是曾經端過的,他閉上痠麻的雙眼,額頭已然見汗。
他想到用魄力操縱水元素,於是盤膝坐定,將中樞魄居於北方,以精魄吞噬英魄,呈太陰極限狀,感受著水元素的力量,但將所有水杯都感受一遍,卻絲毫體會不出差別,看來此路也不通。他有些無奈卻又不想放棄,不僅因為那人或許知道出去的路,或許還有更多他想知道的東西,於是重新坐定,開始進入冥想。
巫馬心的頭腦中開始變得空曠,慚慚的變成一個若大的荒野,只有一個渺小的自己站在這荒野之中,突然遠處出現一個黑影,似乎是另一個自己,又似乎是一個旁人,那黑影幽幽的對他說:“你一開始的思路就是錯的,越是想依題解題,便越是無解,有些東西只能用自己的內心去感受。”
“那該如何感受?”他問道。
“用你的心去接觸,那世間萬物便都是有生命的,那樣你眼中的大地會咆哮,山峰會詛咒,流水會呻吟,石頭會幹渴,花草會哭泣,當你領悟了這些,你就能借助自然的力量,變得無比強大。”那黑影說完便消失了。
巫馬心恍然大悟,頭腦中的荒野開始逐步縮小,最終還原成一片漆黑,他緩慢的眼開雙眼,凝視著這些水,開始感受著它們的生命氣息,嘗試著與它們溝通,眼前頓時出現了無數跳動的水精靈,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看向他,頑皮的蹦來跳去,還有的吐著舌頭。這些都是一樣的生命,但有一個生命曾和自己有一面之緣,所以它與自己對視的時候便會有所不同,它的眼神中應該略帶重逢的驚喜和羞澀,而其他的都是新鮮與陌生。
當巫馬心端著水杯再次回到石屋時,還剩下四支並未點燃。那人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接著變成讚許,手指一拂將燃剩一半的香熄滅,點頭說道:“巫馬家的人果然不凡,你手上這杯水是水中精華,我要是你就喝了它。”
巫馬心毫不遲疑,一飲而盡,甘甜入喉,一股清爽流向四肢百骸,眼目變得清明。他凝視地上的小蟲,那蟲竟然變得十巨大,連身上的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再凝視之時,那蟲又恢復了原來的大小。這水果然神奇,竟然使自已成了傳說中的鬼才之眼,這人果真是世外高人。
“還剩四支香,現在你可以提問了。”那人微笑著說道。
“敢問前輩是什麼人?”巫馬心剛剛堪破自然之力的玄妙,又獲得鬼才之眼,整個人變得自信而霸氣,感覺自己已成王者。
“既然你是巫馬平川的後人,叫聲前輩的確並不委屈。”那人說道,“我是潤下族之王,申屠昱珩,江湖中人大多喚我一聲水哥。”
“嘶……”巫馬心倒吸一口冷氣,這可是如假包換的前輩,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俯身下拜,但心中仍不免驚異,這人看上去年紀不惑有餘,最多也不過知天命之年,竟與巫馬平川同輩,讓他十分詫異,“莫非前輩已有百歲高齡?”
“不必多禮。”水哥似乎習慣了別人詫異的表情,平淡的說道,“我已有一百三十七歲。我潤下族天生屬水,隨時吸收補充著身體中的水份,水是生命之源,寧神之根,排毒之渠,人不乾渴煩躁自然長壽。每個毛孔都時時有水滋潤,當然面板嬌嫩,長相不會衰老。”
巫馬心連忙點頭,暗忖自己見識不足,抱拳說道:“的確是晚輩少見多怪,請前輩諒解。前輩可認識我祖父巫馬平川?”
“自然認識,多年以前,各族戰事連綿不絕,我們四族勢弱,只能聯合起來對抗稼穡族。巫馬平川與我、曲直族的漆雕燭、炎上族的冷火、從革族的即墨予非一同歃血為盟,他身俱五族血統,自然成了聯盟的首領。我們眾志成城,一路勢如破竹,很快便將失去的土地全都奪了回來,不成想土人太過奸詐,竟派人混入我們中間,投其所好,拉攏離間,使得盟軍分崩離析,接連大敗。我等氣憤之餘不免意氣用事,喚醒上古巨獸赤鱬,興起滔天洪水,餓殍遍野,生靈塗炭,雖然最後被大禹所治,但各方勢力均元氣大傷,天下一片死寂。”
巫馬心聽得心驚肉跳,但水哥卻波瀾不驚的講述著,他飽經世事變遷,已經看淡一切。
“上古巨獸赤鱬被制服後沉入海底下化作石像,其內臟也被分別存於四處防止其復活。巫馬平川難辭其咎,隱退世外,之後土人瘋狂反撲,從革族幾乎被滅族;炎上族冷火被迫帶領族眾遠走;土人又以曲直族人性命相要挾,囚禁了曲直首領漆雕燭;潤下族則遠遁海底,隱世不出。我也自慚形愧,一直避世潛形,不想為世人所知,不成想今日卻被巫馬家的後人碰到,實乃命也。”
巫馬心有些不解,身為潤下族的領袖,為何會潛居在這裡,置族人而不顧,於是不解的問道:“前輩,您這般才能,為何看著自已的部族受到欺凌,而不出山復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