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自然是沒有這個身份葬進白家陵園,哪怕是葬在陵園邊上,白府的人已經覺得這是給她的至高榮耀。
當年賀蘭是投河自殺,自殺向來象徵著不吉利。要不是白老夫人堅持,白少安是準備將她隨便埋了,連墓碑都不用準備,就像從來沒有這個人一樣。
白舒秦只在她娘入土為安的時候來過這,她同其他家丁一起將她娘埋葬。木頭做的墓碑,是她親手立的。
此刻陵園周圍長滿了雜草,將她的孃親掩蓋在下面。木頭做的墓碑,經過十多年的風吹雨打,早就腐朽為一抔黃土。
她記得在賀蘭當時被葬在了陵園的北面,那是一個終年不見太陽的地方。
杜子俊跟在她身後,她凝重的表情讓他也跟著嚴肅起來。兩人沉默的在草叢中尋找著,他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陵園這些年除了增加了白老夫人的墓穴以外,沒有其他變化。她很快的憑藉著記憶,來到了當年埋葬她孃的地方。
原本應該是墳堆的地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水坑,看旁邊留下的痕跡,應該剛挖沒幾天。水坑旁邊還有幾塊破裂的木板,是棺材被破壞留下的。
白舒秦緊緊盯著水坑,靜在那裡。杜子俊扭頭看她,只見她的嘴唇已被她咬的滲出一絲血液。
她的眼睛充滿了血絲,除了嘴唇被咬破,神色卻是異常平靜。白舒秦知道他們沒有功夫將她孃親的遺骨帶走,一定是扔在了附近,她沉默的走向水坑的另一邊。
杜子俊跟在她身邊,看她在草叢裡面尋找東西,卻不知道要找什麼。沒多久,見她從草地裡拾起一根骨頭放進懷中,他也跟著一起找起來。
草叢有半人高,半天他才找到兩根,他拿起其中一根像是肋骨的骨頭,仔細看起來。想到剛剛的墳堆,他立刻聯想到這可能是白舒秦孃親的骨頭,連忙雙手合在一起,小聲唸叨著:“罪過罪過。”
骨頭越找越多,他已經抱不下了,於是脫下外衣,把白骨放了上去。
白舒秦在小水溝旁邊找到了她孃親的頭骨,頭骨一半埋在旁邊的沼泥中,上面還有動物咬過的痕跡。她平靜的用手將頭骨挖出來,用水清洗掉上面的泥土。她娘素來喜愛潔淨,哪怕成了白骨,也要乾乾淨淨才行。
一直到太陽西下,白舒秦還在草叢裡面。杜子俊將每塊骨頭拼起來,一個人形呈現在他面前。
白舒秦將找到的恥骨放在杜子俊拼好的白骨上,手上還有幾塊骨頭缺失。
杜子俊心想可能是被野狗什麼給吃了,但也不敢跟白舒秦說,只能陪著她繼續找。
太陽漸漸落山,墓地本就陰寒,此刻更是冷入骨髓。杜子俊凍得鼻涕都流了出來,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看見遠處的白舒秦還沒放棄,又彎下腰繼續尋找。
光亮漸漸的消失,再找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才斗膽開口:“三皇妃,天快黑了。”
白舒秦抬頭看向天邊太陽落下的地方,轉身朝他走過去。她將所有的骨頭用杜子俊的外衣包起來,緊緊的抱在懷裡。
他緊緊跟在她的身後,陵園被夜風吹過,發出的聲音像是鬼的哀嚎,嚇的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杜子俊原以為他們要回三皇子府,白舒秦卻在買了木盒牌位之後,找了家客棧歇息。
房間燈光昏暗,他學著白舒秦的樣子將每塊骨頭擦拭乾淨,放進木盒之中。
兩人已經一天沒進食,清理完最後一塊骨頭,白舒秦讓他出去吃飯,她一個人留在房間。
她拿出匕首,在剛買的靈位上一筆一劃刻下:孃親賀蘭之靈位。刻好之後,她將每個字都塗上金粉,那是她孃親喜歡的顏色。
孃親在世總是告訴她,她的家鄉有多美,那裡有多好,她的爹爹和孃親有多麼寵愛她,弟弟妹妹有多麼依戀她。說這些的時候,她的眼睛裡有久違的光彩。
她緊緊的將靈位抱在懷中,呢喃著:“明天這裡的事情結束,女兒就帶您回家。您一定很想回去吧?孃親別怕,以後有女兒護著您!”
天剛矇矇亮,杜子俊晚上就沒怎麼睡,一直注意著隔壁白舒秦的動靜。聽到她醒了之後,他也立刻翻身起床。
他想著今天白舒秦大概會重新將她孃親埋葬,所以昨晚在白舒秦買壽衣的時候,他也順帶拿了一套。
白舒秦身著白色的壽衣,開啟門就看到杜子俊穿著同樣的壽衣站在門前。她語氣異常平淡:“進來,幫我拿些東西。”
房間桌子上放著裝著賀蘭白骨的黑色木盒,還有她的靈位。白舒秦讓他拿著木盒,自己則端著靈位。
白舒秦的步伐異常沉重,連帶著杜子俊都覺得壓抑。杜子俊本以為兩人要去城外,卻見白舒秦朝著城內走去,疑惑的問:“三皇妃,我們這是要去哪呢?”
“白府!”白舒秦面無表情,眼睛直視前方,杜子俊猜不出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