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莊氏把事情拖到這時沒去請示鍾老夫人,想來張嬤嬤等人功不可沒。
張嬤嬤感覺到她的目光,連忙笑道:“呂媽媽一再勸說太太,說這事讓老夫人知道了,定然會為了婷小姐和如小姐,阻止我們退親。老夫人不同意,再想退親就難了。所以夫人就把這事給瞞了下來,沒跟老夫人說起。”
莊氏這邊不說,高氏那裡,既知道陳氏並不是真心想讓鍾靈玉退親,為著她自己的某些目的,想來也不會跟陳氏說,於是二房和三房就一直不知道此事。
鍾靈玉瞭然。她靜靜地看著母親道:“既然母親覺得尊重祖母比女兒的幸福重要,那就先跟祖母商議一下再做決定吧。”說著,她站了起來,“玉兒累了,先回房了,母親告辭。”說著就要離開。
莊氏被她這態度嚇了一跳。雖然鍾靈玉的目光依然和平常一般,但莊氏卻敏銳地感覺到如果此時再不說什麼,她的女兒將離她越來越遠。
她再也顧不得自矜身份,連忙起身去去拉鍾靈玉:“玉兒,孃親不是這個意思。你是孃親的女兒,孃親自然是你放在第一位的。這親肯定是要退的,只不過是先跟老夫人打聲招呼罷了,免得有人說你閒話。”
“玉兒可不在乎什麼閒話!玉兒只在乎母親您的態度!”聽到莊氏的話後,鍾靈玉憋在心裡的不滿忍不住噴發出來,鍾靈玉聲音拔高了幾分,“什麼規矩!什麼禮教!在母親心裡!它們比您女兒更重要嗎?讓您別天天去看別人臉色,受人挑唆,您是怎麼做的?你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是個女孩子,我還那麼小,您怎麼忍心!玉兒天天忙裡忙外!遭受著二叔二嬸的種種算計!您不說幫我!反倒讓玉兒天天擔驚受怕!生怕您犯糊塗!被二嬸挑唆!把整個家都讓人哄騙了去!”
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放在莊氏面前:“這是什麼?”
莊氏看清楚那張紙是什麼時,眼睛瞬間睜大幾分了:“……這房契怎麼到了玉兒你手裡?”
“怎麼到了玉兒手裡?”蘇玉畹笑了笑“玉兒倒是想問,這房契怎麼到了祖母手裡?”
鍾德平對莊氏這個妻子雖然不是特別喜歡,辭世之前仍然為她做了安排。因著鍾靈名年小,鍾靈智不是莊氏親生子,親生母親杜姨娘又有前科,他擔心鍾靈玉出嫁後,莊氏這性子那麼軟弱,往後在家裡會受兒媳婦的氣,遂給了她一張田契一張房契,叫她私藏好,不要讓人知道。要是鍾靈名和鍾靈智長大後娶了不省心的媳婦,他們自己也不爭氣,給莊氏氣受,莊氏完全可以搬到那房契上的院子去住,用田契的利息養活自己及下人。
臨終前,鍾德平跟鍾靈玉說了這事,擔心莊氏性子糊塗,連手上這點東西都被人哄騙了去。
卻不想,鍾靈玉忙完明前茶從山上下來時,她就得知莊氏把手裡的房契送給了鍾老夫人。
她當時差點沒被自己的母親氣死!
父親才去世多久啊!
為著這事,她差點把莊氏身邊除了張嬤嬤以外的其他人都賣掉。只為了不打草驚蛇,她才按兵不動。
“我……我這是看二叔逼你太甚,想送點甜頭給老夫人,讓老夫人管束一下你二叔,別再為難你……”莊氏被女兒這態度嚇著了,神色怯怯地道。
“您送得越多,他們就越覺得我們家財產多,也越覺得咱我們好欺負!逼迫更甚!”鍾靈玉冷聲道。
莊氏一呆:“是……是這樣嗎?”眼淚一滴滴地流了下來。她掏出手帕,捂住口鼻,“玉兒,是孃親沒用,孃親做什麼都做不好,孃親淨給你添亂……”
看著這樣的母親,鍾靈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全身充滿了無力感。
父親對母親的那份無奈,她今日是真真切切感同身受。
鍾靈玉這麼些年以來,對母親一向是尊重的,今天忽然忍不住發洩,莊氏知道自己的做法是讓女兒寒心了,強抑住淚意,吩咐丁媽媽道:“你…你去葉家,讓他們把庚帖送來,我同意退親了。”
丁媽媽一向害怕蘇玉畹,見她對莊氏發火,更是畏懼,唯唯喏喏地答應,快步退了出去。
見大事即將完成,鍾靈玉心裡一鬆。不過她也沒給莊氏好臉色,生怕她又故態萌生。
鍾靈玉淡淡道:“玉兒也累了,母親玉兒先行告退了。”
“好…好,趕緊去歇歇。”莊氏以近似於討好的姿態,親自送了鍾靈玉出門。直到鍾靈玉叫她留步,這才倚在門前,看著鍾靈玉遠去。
鍾靈玉回到冬月閣,正脫了衣服準備沐浴,至冬便來報,說鍾靈名和鍾靈智來了。
他們兩人雖然不去唸書了,但鍾靈玉卻規定他們每日念一個時辰的書,練半個時辰的字,而且定期接受先生考核,考核不合格者,要重新回到學堂唸書。今日便是考核的日子,兩人去了先生府上,現在才回來。這甫一回府,得知鍾靈玉山上下來了,衣服都未換,就來看鐘靈玉了。
鍾靈玉累了這麼些時日,加上剛才情緒波動,只覺身心疲憊。叫了兩個弟弟進來說了一會兒話,便讓他們回去了。她則沐完浴,好好地睡了一覺。
這一覺足足睡到日頭偏西,她才醒來。
見得她醒來,一直守在她床前的呂奶孃笑著對她道:“小姐,成了!親事退了,葉家已把小姐的庚帖送過來了。”說著,她拿過一個匣子,開啟蓋子,遞給了鍾靈玉。
鍾靈玉看到裡面的庚帖,拿起來翻了翻,發現正是自己的名字及生辰,心裡一鬆,大舒了一口氣:“終於擺脫了這好色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