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母親,有什麼話,明天我再跟姐姐他們說。”鍾靈智在圓凳上坐了下來,眼裡閃著淚光,”母親,您身體怎麼樣了?可一定要撐住啊!智兒沒了您不行!”
杜姨娘這才想起自己還裝著病危的樣子。而且剛才鍾靈玉和鍾靈智那反應,似乎是懷疑她了。要是她慢慢好了起來,他們又在鍾靈智面前說她的壞話,那她一輩子唯一指望的兒子,可能就要跟她生分了。
她伸出手,抓住鍾靈智的袖子,眼裡越發的焦慮:“他們是不是生氣?姨娘剛才說錯了什麼話了嗎?我怎麼覺得大小姐在生氣呢?是不是姨娘說叫她給你炒茶方子的話,惹她不高興了?”
又推鍾靈智:“你趕緊去給大小姐道個歉,就說不用方子了,是姨娘病糊塗了,說了胡話。可不能讓大小姐跟你生分了,都是姨娘考慮不周,給你惹禍了。”說到後面,她淚流滿面,話都說不清楚了。
見到母親這般模樣,鍾靈智心中大慟。
這就是母親,我的母親,即便生命垂危,一心想著的,還是他這個兒子。她的愛,他一輩子都報不完。
他一把抱住母親,大哭起來:“母親,您別丟下我不管。您要是不在了,我怎麼辦?母親,母親……”
杜姨娘的身子僵了僵,隨即柔軟下來,拍在鍾靈智背上的那隻手,輕柔而慈愛。
她哭道:“嗯,母親不走,母親哪兒都不去,母親會一直陪著我的智兒。”
母子倆摟著哭了一會,杜姨娘便掙扎著朝丫鬟道:“藥呢,馬郎中開的藥呢?我要喝藥,我要活下去,我不能丟下智兒一個人孤零零在世上。”
丫鬟忙跑出去:“奴婢去看看藥好了沒。”
另一邊
鍾靈名回到鍾靈玉的屋裡坐下,仍然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鍾靈玉看了看他,也沒說話,只沏了茶,放在他面前。
鍾靈名拿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將茶杯用力放在桌上:“姐,我會讓他知道杜姨娘在裝病。”
鍾靈玉望著他,一臉無語:“燙不燙?”
鍾靈名這才反應過來,忙吐了吐舌頭。
那怪樣子,引得鍾靈玉和屋裡的丫鬟直捂嘴好笑。
接下來兩天,鍾靈名便採取了行動。他透露杜姨娘裝病的手段十分簡單,不過是讓鍾靈智在看似偶然的機會,聽到在馬郎中來複診時對丫鬟說的話,便引起了鍾靈智的懷疑;起了疑心的鐘靈智再往下追查下去,愕然發現杜姨娘裝病的事實。
鍾靈玉就這麼兩個弟弟,雖然放手讓鍾靈名去處理此事,但仍密切關注著鍾靈智的反應。好在鍾靈智並沒有她讓失望,在得知杜姨娘裝病之後,他並沒有因杜姨娘的一片慈母之心而輕輕掀過,而是對杜姨娘大發了一場脾氣,不過,他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鍾靈玉和鍾靈智。
鍾靈名十分失望,對姐姐抱怨道:“虧得咱們對他那麼好,他得知他姨娘對姐姐設圈套,卻偏幫著她,偷偷替她隱瞞下來。我以後,再也不對他掏心掏肺地好了。”
鍾靈玉笑著問道:“如果他枉顧母子之情,大義滅親,把杜姨娘做的事都說出來,你是不是就覺得他好?”
鍾靈名愣了一愣,皺眉想了想,搖了搖頭:“也不是。杜姨娘再怎麼樣,做這些都是為了他。他要是這點良心都沒有……”說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好趴,我原諒他了。”
鍾靈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說話。
隨著杜姨娘的病漸漸好轉,鍾家茶棧的茶也進行了第二次競價售賣。因著第一次競價的轟動效應,引來了不少府城那邊的客商,這一次售賣便賣出了個高價。
售賣過後,葛掌櫃找到鍾靈玉:“小姐,要不剩下的茶咱們就別競價出售了吧。原先我想著,我們的茶莊在府城,巴城的客商就算買了我們的茶,對我們的茶莊生意也沒多大影響。可這一回來的客商,好幾個都是府城的。他們買了咱們的茶,再拿這茶來跟咱們競爭,我總感覺是養虎為患。再說,這些茶放到茶莊裡慢慢零售,要比一股腦兒地賣給他人利潤大。”
“我們的雨前茶,產量可是不小。要是隻靠零售,又沒打出名聲,銷量不足,新茶豈不要放成陳茶?”鍾靈玉反問道。
葛掌櫃一時語塞。
“可我總感覺這樣不妥當。”他皺眉道。
“是不妥當。但目前也只能這樣做,先打出名聲再說。我現在要的不是短期的利益,而是咱們梔子園的名聲。往後只要一提起松蘿茶,人家就想到咱們的梔子園的茶葉,這就算成功了。到時候咱們再把茶莊、茶館開到松江等地去,多零售,少批發,那時才是真正獲利的時候。”
葛掌櫃被鍾靈玉勾畫的這幅藍圖說得眼睛發亮,擊掌道:“小姐這謀劃好!”
說實話,雖說鍾家佔了先機,從松蘿山搶到一些茶園,但限於財力不足,一直苦苦在各大茶商的夾縫中生存。鍾德平殫精竭慮,也才把手中的生意打理到現在這個地步。葛掌櫃一輩子在鍾家做生意,眼光便也被侷限住了,只盯著巴縣和涪陵郡這兩個地方,只求把這兩地的生意做好,不讓人擠佔了去。
尤其是現在,鍾德平去世,鍾靈玉一個小女孩家家苦苦支撐家業,面臨各種困境。在葛掌櫃和李管事等人看來,鍾家大房能維持現狀就已是最好的結局了,其他的,哪裡敢想。
卻不想鍾靈玉小小的一個女孩,以前也沒做生意的經驗,只是跟在鍾德平身邊,學得一些本事,卻一接手鍾家生意,就能創造出這樣一個格局,還步步為營,目光已放到了松江等繁華之地,把棋盤下得這般大,比之巴城那些老奸巨猾的生意人,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葛掌櫃在心裡只能用妖孽二字來形容鍾靈玉了。
他站了起來,拱手深深作了個揖,朗聲道:“一切聽從小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