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渠道的民夫很是辛苦,天不亮就起來勞作,日頭出多高了才能吃上一頓飯,還是不稠不稀的慄米糊糊和粗麵與高粱面摻雜的窩窩頭。
這種窩窩頭宋凌雪剛穿過來的時候吃過,稍微一冷便是梆硬粗澀難嚥,很是難吃,卻也沒辦法,這裡民夫這麼多,就是這樣的飯能吃飽就不錯了。
好在是下午的那頓還不錯,各種湯麵撈麵的麵食管飽,雖然依舊是黑乎乎的雜糧面,但是吃麵食人有勁兒,吃飽了幹活才有力氣。
上次原主來,也是拿了許多的窩窩頭和一罐子鹹菜給父子三人加餐,當時在這裡呆了兩個時辰才回去,姚大壯是個沉默寡言的,大兒子姚石頭又是個老實嘴笨的,也就是老二兒子姚石竹打小就嘴甜也能說會道,於是就聽老二兒子姚石竹說了很多關於挖渠道的事。
這些民夫們是官府從這十里八村徵召過來,所以都按照各鎮下的村落劃定河渠路線的,每一小段則是有各里的里正協助官府的皂吏雜役們督工。
而他們姚家村還有隔壁的幾個村莊都屬於上河裡,由上河裡的張里正帶著,負責下游的這片河渠。
而下游這一塊的河段並不短,按照他們上河裡這不到二百號的民夫勞作,就算是加快進度,他們這條河段完工也差不多得兩個月前後。
好的一點是天氣炎熱,河道基本上都乾涸了,河床裡面的淤泥也是裂成了一塊塊泥巴,外面雖然難挖,但是用了攫頭把外面的硬泥巴挖掉後,裡面的泥土倒是鬆軟不少,也好挖一些。
這裡的活計除了管飯一文錢也是木有得,即辛苦又枯燥乏味,所以為了防止民夫們太過身心疲憊,就規定了每十個人為一組,每五天可以輪著休息半天。
今上午正好是輪到姚家父子三人休息半天,一大早起來姚石竹就翹首以盼,希望他娘過來後,能給他們帶些好吃的,上次他娘走時他特意說了幾句好話,雖然被他娘罵了一頓,說是是就知道吃的夯貨,但他仍舊抱著希望,他娘這次別再那麼小氣,帶點好吃的過來。
果然如宋凌雪所想,那別處的棚子裡有輪到休息的民夫,都是袒胸露懷的躺在草棚子下的板子床上呼呼大睡著,她目不斜視步子也走的極快,沒幾步便是到了第三個草棚子哪裡。
剛一到那裡,就從裡面躥出個黑影來,衝到了宋凌雪身邊,嚇了她一跳,待看清楚來人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就隨著原主的往常的慣性,眉一挑眼一瞪脫口而出:“老二你個夯貨,猛的來這一齣子幹啥,想嚇死你娘啊!”
“我地娘哎,兒子哪敢嚇你,這不是一大早就等你過來了嗎,趕了這麼遠的路,辛苦娘了!”姚石竹笑著說到,半個多月的勞作,曬得整個人都黑裡透紅,而且身上穿著的短汗衫也成了黑灰色了,難怪剛剛跑的飛快就如同一個黑影一般。
宋凌雪見老二麻利的幫她卸掉身上背得簍子,領著她往草棚子下去了,這個時候日頭都出來了,站在外面也曬得慌。
進了草棚子她才細細看了看,這裡都是用泥磚堆砌的臨時床墩子,上面放了一些木板子了事,鋪著一層薄薄的稻草之後便是自家帶的被褥,長時間不洗澡又流汗。導致這裡面雖然四下透風但還是有股子臭汗味。
這草棚子裡基本上都是同村的人,雖然是換班休息的,棚子裡沒啥人,但還是有一兩個的,不過也都在睡覺,宋凌雪也沒上去打招呼,她在村裡關係好的就柳嬸子一家,柳嬸子家裡又有豆腐坊離不開她男人,所以就使了錢讓她男人避過徵召了。
“你爹和你大哥呢?”宋凌雪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姚大壯和姚石頭,便奇怪的問。
姚石竹沒得他孃的吩咐也不敢去翻騰簍子,只好拿起他床頭的水壺,喝了口水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我爹前天不小心掉河道里的暗溝裡,沒了……”
他嘴裡有水,話說了一半又停下來把水嚥下去了,嚇得宋凌雪又是一驚,聲音也大了不少:“咋回事兒,你爹呢?你爹好端端的咋會沒了?”
宋凌雪正驚呆時,又聽見姚石竹不緊不慢的說:“沒了小組長的職位,可能是心裡不得勁兒吧,從昨天醒來後就一句話也不說,今早天沒亮就跑到那邊的那棵歪脖子柳樹下面發呆去了,大哥應該是去看爹去了。”
“你個倒黴孩子,說話還帶大喘氣的,嚇死老孃了!”宋凌雪氣得要死,心中瞬間有無數頭羊駝奔騰而過,恨不得上去抽他一巴掌,只是想了想又很是鬱悶,她如今就是這個倒黴孩子的娘,也不能自己罵自己啊。
“這裡也不方便,咱們去那邊邊找你爹他們去。”
宋凌雪說著退了一把又一屁股坐到床上的姚石竹,姚石竹趕緊起身給他娘帶路,順手拿起揹簍來。
這裡是下游,靠近槐花鎮外的柳樹村,也就是柳嬸子的孃家,這裡從河邊到村口都有許多的柳樹,所以柳樹村才因此得名。
這下游邊兒起還沒被勞作的民夫們挖到,所以這裡很是安靜,不遠處就看到有一棵長得有些歪了的柳樹,孤零零的單獨長著,樹下的陰涼處坐著兩個人,光從背影看,不難看出那兩個都是身材魁梧的漢子。
宋凌雪再看一眼身材修長清瘦,雖然有些黑紅但是五官秀朗的姚石竹,一看就隨了原主這個娘多些,而姚石頭則是身材樣貌都隨了他爹姚大壯,畢竟原主不是親孃,也不可能像原主。
“爹!娘來看我們了!”離他們兩個還有幾步時,姚石竹就嚷嚷起來。
宋凌雪也是學著原主的樣子,叫了一聲:“當家的。”
這也只是稱呼而已,實際上姚大壯根本不管家裡的事,真正算起來的話,原主才是姚家真正的當家做主的。
“娘!”姚石頭聽到聲音趕緊站了起來,衝著宋凌雪憨厚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