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唐朝的“欺負”,跟二十一世紀漢語中的“欺負”,不是一個意思!”剎那間,張潛恍然大悟,隨即,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直衝心頭。“在大唐,做個好人也他媽的太容易了。沒在第一時間將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鬟給禍禍了,就行。”
然而,接下來,張潛就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非常荒誕,又非常尷尬的狀態。
明明用力掰一下對方手指,或者一個過肩摔就能解決的麻煩,他卻根本無法下得了狠心。而紫鵑大概是說剛才那幾句話的時候,已經將所有勇氣用完了吧!再也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用頭死死抵著他的後背,同時雙手如章魚的腕足般緊緊摟住他的腰,彷彿稍一放鬆,張潛就會化作空氣,從她的眼前飄走一般。
動心麼?要說一點兒都沒有,張潛肯定是在撒謊。
作為已經一個二十二歲,卻還沒找到女朋友的小處男,猛然遭遇一個女孩子的當面表白,那種衝擊感,幸福感和驕傲感,交織在一起足以媲美於醇酒。
可是動手?與禽獸又有何異?!
張潛的臉皮,可是沒厚到,大言不慚地聲稱自己跟一個十三歲少女彼此一見鍾情的地步。更不會因為施捨過一些好處,就認為對方的身體屬於自己。
那通常都是留美海歸博士乾的活,而他只是一個學哲學的本科考研狗!
更何況,背後豁出去一切的紫鵑,能呼吸,會說話,有血有肉,並非電腦或者手機硬碟中的動漫卡通。
蘿莉控情節,很多人都有,包括張潛也不能例外。
可大多數蘿莉控,喜歡的都是螢幕上那些大眼睛,小鼻子,身材凸凹有致的二維卡通,或者自己腦補出來的虛擬美人兒,卻不會將這種情節帶入現實。
“紫鵑,紫鵑!”腦門上頂著細細密密的汗珠,張潛用盡量溫柔的語氣,跟掛在自己後背上的少女商量,“你先鬆一鬆,鬆一鬆,我,我都快被你勒得喘不過氣來了。”
“嗚——”少女嘴裡發出一聲悲鳴,手臂稍稍鬆弛,十根手指間,卻相互扣得更緊。藉助透窗而入的月光,張潛能夠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指關節處一片慘白。
“紫鵑,你把手鬆開,聽我跟你慢慢說!”心中又是柔柔地一痛,憐惜的滋味,瞬間壓過了張潛心中原本就沒多少的慾望。
在“禽獸不如”,還是“衣冠禽獸”之間,他堅定地選擇了前者。他是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接受過完整十六年教育的人,而不是一隻被本能驅動的畜生。
“嗚——”紫鵑的嘴裡,又發出一聲悲鳴,帶著明顯的絕望。
她的手臂變得綿軟無力,十根手指,互相之間卻依舊扣得死死。同時,也有更多的眼淚,透過衣服,潤溼張潛的脊背和心臟。
“不是,不是,我不是說,要拒絕你!”張潛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話,引起了對方的誤解,趕緊大聲糾正,“不是,不是,我也沒說要收了你。你還小,懂嗎,你才十三歲。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必跟我睡,我可以帶你走!”
幾句話,說得比跟狼打一架都累,更多的汗水,從他腦門上緩緩而下。
“嗚嗚——”來自背後的悲鳴,忽然又變成了低聲嚎啕。紫鵑的雙臂開始戰慄,手指無力地鬆開,整個人軟軟地蹲在了地上。
“我不是騙你,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一定會帶你走!”張潛心中又是一痛,轉過頭,也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解釋。彷彿自己的聲音稍微高一些,就會將紫鵑嚇壞了一般。
他沒有見過親生父母的面兒,生活中也沒有交往過女朋友,但是,有個偉大的女子,卻很早就讓她懂得了什麼是愛,什麼是善良。
他知道少女紫鵑沒有對自己一見鍾情,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長相,稱得上一個帥字,且肩寬背闊,陽剛氣十足。
他知道,紫鵑之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自薦枕蓆,純粹是出於發自其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而自己連日來一直和顏悅色相待,讓紫鵑在絕望之中,看到最後的希望。
這就好比一個在雪地裡長時間行走的人,忽然看到了一團篝火,肯定會不顧一切衝過去,雖然,雖然那團篝火有極大可能,只是他幻想出來的假象。
這也好比,賣火柴的小女孩,在最後一根火柴的光芒中,看到了自己的祖母。她會毫不猶豫選擇向祖母張開雙臂,哪怕明知道自己的祖母已經過世多年,自己與祖母相擁的那一瞬間,就會走向死亡。
至少,在被死亡帶走之前,她感覺到了人世間最後一絲虛幻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