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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範井心魔

月華如霜染樹影,蟲鳴勝吟夏夜涼。

一高一矮兩道人影被月色拉的很長,時而與路旁投射下的樹影交錯在一起。人影與樹影偶爾被夜風輕輕吹動搖曳。

“我明日便準備閉關,你可要照看好自己。”高個子的人影轉頭看向走在自己身旁的略矮一些的人影。

“大哥,你安心閉關,我又不是小孩子。”矮個子的人影抬起頭,笑容在月光下顯得更皎潔清澈。

“今晚在母親那裡,提到下月初一時,你的眼神讓我有些擔心。”高個子的少年腳步並未停歇,卻認真的盯著仰頭看向自己的少年的雙眼,見到後者依舊笑眯眯的與自己對視,高個子少年接著道:“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打算的。在沒有查清楚之前,你不要輕舉妄動。”

矮個子少年伸出手指,輕輕彈飛一隻落在自己肩頭的小蟲,緊緊皺著眉卻並未開口。一旁身著湖藍色華服的少年見到弟弟這副表情,嘆了口氣道:“我並非是要勸你放棄。比起你我更想為母親報仇。如果不是誤打誤撞,受害的便是我。”

玄袍少年低下頭,看著在地上與自己一同前行的影子低聲說道:“所以,若是當時是你出了事,本該由我來報仇。”

“可我還沒死。”藍衣少年似乎覺察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嚴厲,稍稍緩和些道:“我是兄長,這種事本就該由我來。佛家講究因果報應,若是真的有報應,也該我這個做哥哥的來承受,無論是現世報,還是下地獄或是來生,我這個做哥哥的都不會讓你沾染因果。”

身邊的少年雖然早慧,但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兄長的話像是一塊巨石被跌入少年本就並不算深沉的心湖之中,一股壓抑之感猶如這王府中漸漸濃郁厚重的夜色,壓的少年的神色變得凝重。

覺察到自己出言過重的藍服少年趕忙半開玩笑的補救道:“一切待我出關之後。你放心,憑你哥我的天賦,弱冠之年必達神遊。到時候就是你榮登家主之位,想報仇還不是易如反掌。”

“我做家主你做什麼?”玄袍少年鮮少回應哥哥口中的這個話題。

藍衣少年卻似乎早有腹稿,並未因為弟弟一反常態的發問而驚訝,“我輔佐你,做你的左膀右臂,做你手中的劍,身上的護甲,做你身後的影衛。”

“哥,你從來沒有想過做家主嗎?”玄袍少年鄭重其事的問道。

身旁的藍衣少年並未吃驚,也並未有片刻的停頓思索,開口道:“沒有。若不是你無心練武,一門心思鑽研商道,我這個做哥哥的怕是連唯一能引以為傲的修武天賦也要被你比下去了。從你表現出各項天賦之日起,我便下定決心,即便二叔不將家主之位傳於你,我也必定要助你奪得這個位置。”

玄袍少年低著頭踩著地上自己漆黑的影子,彷彿陷入了沉思。他沒有聽到身旁的高個少年最後喃喃低語道:“更何況,這位置本該是父親的。”

翌日清晨,換上一件嶄新玄色袍子的少年隻身走入廳堂,侍女們正忙著端上早餐。少年看著桌上擺放的一副碗筷,儘管早有準備卻還是有些許落寞之感湧上心頭。

“大哥用過早餐了嗎?”少年看向正為自己盛湯的侍女。

侍女將湯碗輕輕擺放在少年跟前低聲回道:“大少爺昨夜便收拾東西去了閉關之地,閉關後的餐食便不由奴婢負責。”

聞言玄袍少年眉頭一挑,“哦?大哥昨夜回來便就直接閉關了嗎?這麼著急?”

似乎把眼前少年的自語當作發問,退到一邊的侍女介面道:“昨夜大少年說早一日閉關便可早一日突破六境,說不定能趕上二少爺跟隨家主出遊。二少爺一走少則半年,大少爺想再見上二少爺一面。“

聞言,玄袍少年嘴上說著,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大哥還這麼不放心我,但入口的湯汁卻格外溫暖鮮美。

平日裡,兄弟二人一同起居。白天用過早餐後二人會各自去練武,午飯後便一起學習商道。只是隨著弟弟在商道一途的天賦表現的愈發顯著,就連家族中的幾位精通此道的長老與供奉,都對少年的一些表現自嘆不如後,而哥哥也漸漸有了些武痴的傾向,二人便將更多的時間與精力花費在自己擅長之事上。雖然白天相處的時間大不如前,但三餐必定會一起吃。長兄如父,於是那個對父親早已沒有印象的少年便像父親一樣照顧起自己這個壓根沒有見過自己父親的弟弟。

除了每月兩次去母親的別院與之團聚外,少年對於親情的唯一的理解與感受,便是十餘年來同兄長的相依為命。

雖然身為王府嫡系子弟衣食無憂,天賦異稟的二人又得到了幾乎整個家族的重視與傾盡全力的培養。但正因如此,親情才成了奢侈的。儘管無論是修武還是為商,感情看似都是最無用之物,甚至是有礙大道登頂的最大羈絆。

平日裡總是埋怨哥哥將自己當作小孩子一般呵護的少年,便對著桌上一副空置的碗筷和每日不厭其煩的詢問閉關之所的近況中過了半月。

初一這日,剛剛沐浴過後套上一襲黑衫的少年正坐在鏡前,看著侍女用象牙梳在自己髮間撫過。身後侍女看著鏡中少年嘴角夠了的弧度,也忍不住笑問,“二少爺今日心情可真好,有什麼高興之事?”

“昨日收到訊息,大哥已經突破了焚窯境,比預想的要快了幾日。再閉關一兩日修為穩固便可以出關了。稍後將這個訊息告訴母親,她一定要很高興。”

“兩位少爺都這麼有出息,大婦人一定很高興的。”侍女將一枚紫色的髮簪別在少年的髮間。

少年輕快起身,正欲滿面春風的前往母親的禪院,還沒邁出院門,便險些被迎頭衝來的綠衫身影撞個滿懷。

少年側身閃避開冒冒失失衝入院中的侍女。還未開口斥責對方的無禮,來人見到是少年,也顧不得行禮請罪,臉上的焦急神色擰得更緊了,“二少爺,不好了!大夫人中毒了。”

似乎是嫌禪院中的人有些多,不想有片刻耽擱的黑衣少年直接跨過院牆,從眾人頭頂飛掠到母親的屋前。門口幾個還未來得及施禮或是躲閃的醫官、婢女與女尼皆是被少年周身迸射的元氣震開。少年無暇更無心對東倒西歪的幾人憐香惜玉,邊喊著“母親”便衝入房中。

屋中的薰香似乎沒有讓少年的心緒平復,他來到床榻前,先看了一眼面色依舊有些青紫的閉目婦人,轉身對身邊的一位老者草草行禮。“孫先生,我母親她怎麼樣了?”

“夫人中的毒太猛,毒發後被發現的又有些晚了。加上這些年因為上次中毒便傷了身子本元……”見到少年陰沉的臉色,老人改口道:“老夫會竭盡全力保住夫人一命。”

屋外的一聲悶雷乍起,儘管少年的臉色如此刻院中驟變的天空一般陰雲密佈,但卻恢復了些許理智。他對著老人再次行了個禮,“有勞孫先生。”老人並未對少年的敷衍過多的計較,只是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