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激賞,得到子重誇獎的這句詩往往就是我得意詩句我起先並不覺得有多妙,經子重歎賞,我細思之,果然很妙,這好詩呀也要知音賞——”
陳操之趕緊道:“長康昨夜吟詩辛苦,現在就去歇息一下吧。”
顧愷之道:“你我摯友喜相逢,哪有吃了就睡的道理,子重,自去年桃林小築別後,你畫了哪些畫,且讓我欣賞一番。”
陳操之躊躇道:“有《碧溪桃花圖》、《虎丘芍藥圖》、《山居雪景圖》——”
顧愷之興致勃勃道:“快讓我一覽,我最想看的是那幅桃花圖。”
陳操之雙手一,道:“都不在我這裡,送給陸使君閱覽就一直未取回。”
顧愷之連叫可惜,尚值道:“裡九曜山、明聖湖,風景秀麗,就如潤兒小娘子所說,長康和子重比試一番,畫同一景,一較高下。”
陳操之笑道:“學畫不足兩年,如何比得了長康,這次機會絕好,可以向長康請教了。”
顧愷之、劉尚值、徐邈、丁都到三樓陳操之書房,徐邈看到書案上的那捲《聖湖談玄集》,翻看了一頁,即大喜,獨自到裡間西窗下細細閱讀。
顧之則看陳操之那些未完成的畫稿,也是連連讚歎,說陳操之畫法別具一格,小幅花草極具靈氣,雖然整體構圖稍遜,但這個是可以學的,而靈氣是天賦,學不來的。
顧愷讓隨身僮僕去牛車裡把他的兩幅畫取來,陳操之展開看時,一幅《秦淮春雨圖》、一幅是《新亭對泣圖》,兩幅畫都是工筆重彩,秉承衛協技法,山水樹石都用線條勾勒,而無折,山川景物極具空間美,人物安排疏密得宜,十五歲的顧愷之畫技已臻大成,實在是罕見的天才。
陳操之看畫時,顧愷之在一邊默作聲,仔細觀察操之的神色,只見陳操之觀賞久之,嘆道:“罷了罷了,顧長康在此,我哪還敢動畫筆!”
顧愷之喜形於色,卻又道:“子重莫要太謙,衛師曾言,當今之世,只有陳操之的畫才可與我匹敵,子重只是學畫學得晚而已,再過兩年,應不在我之下。”
宗之和潤兒也在觀賞這兩幅畫,都覺得這個顧世叔果然比醜叔得好,潤兒指著《新亭對泣圖》問顧愷之:“顧世叔,這畫上山水甚美,這些人卻為何對此美景哭泣?”
顧愷之很驚異一個七歲女童能這麼問,指著畫卷答道:“這畫的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此地名新亭,在建康城南,那時每當和日麗之日,渡江的北地士族便相約來此飲酒觀景,居中這人名周凱,時任尚書左僕射,他說道‘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是慨嘆中原神州淪入胡人之手,當時在座的名士都相對流淚,唯有丞相王導愀色變色道‘當共戮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
潤兒點頭道:“哭是沒有用的,要克復神州,就得做實實在在的事。”
顧愷之、劉尚值大為驚歎,都說:“子重,此汝家蔡琰也!”
潤兒應聲道:“我不做才高命薄的蔡文姬。”潤兒雖未讀過《後漢書》,卻聽陳操之講過蔡文姬的故事,潤兒記憶力之強,真是過目、過耳不忘。
顧愷之眉毛與眼睛離得愈發遠了,問:“那潤兒小娘子做誰?”
潤兒瞧了醜叔一眼,醜叔正微笑著著她,便有些害羞道:“誰也不做,我只是陳潤兒。”
顧愷之讚道:“好,獨一無二的陳潤兒,我現在便要為你作一幅畫。
”
顧愷之是急性子,現在想必是有了靈感,急命書僮去把他在牛車裡的畫具全搬上來,陳操之把劉尚值請到一邊,問陸納、陸葳蕤近況?
劉尚值道:“陸使君固然是哀毀骨立,陸小娘子也是清瘦了好些,那日我覷空把你派了來德、冉盛來送信的事告知陸小娘子,陸小娘子垂淚道‘寄語陳郎君,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請陳郎君照顧好母親便是’—”
陳操之立在樓廊上久久不語,眼望晴空,心裡默誦: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劉尚值現在已知陳操之心事,知道艱難,只為好友發愁,也無從勸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