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操之有些躊躇,幫著謝道韞拒婚似乎總有點尷尬,若說不相助也說不過去,只好點頭說:“好。”
謝道韞再次岔開話題,說道:“子重選擇去西府是對的,也只有桓大司馬才有破格用你之魄力,不過我有一言要提醒子重,桓大司馬素有不臣之心,其過王敦墓,誇讚王敦是可兒,可兒者,稱人心意者也,王敦何人耶,反賊也,桓大司馬不臣之心可知,朝廷亦忌之,奈何收桓氏手握重兵,只怕終有兵戈相向之日,子重入西府,務必小心,要左右逢源才好,歷練數載便出來,而如郗嘉賓這般不顧家族一意投靠桓氏的,我以為不智。”
謝道韞這是真切的關心,就是郗也未對他說過如此交心的話,陳操之甚是感激,但他有些話暫時還不能對謝道韞說,只是道:“多謝英臺兄——還是稱呼你英臺兄嗎?”
謝道韞面色微紅,鎮定問:“那子重想稱呼我什麼,象阿遏一般稱呼我阿姊?唉,還是叫英臺兄吧,習慣了,稱呼別的好不自在。”
這時小嬋端了兩盞茶進來,對謝道韞道:“祝郎君,這是小婢烹的茶,是我家小郎君教的製茶法子,清香有回味。”將茶放下,就坐在一邊侍候。
陳操之便繼續書寫《弈理十三篇》,花了半個時辰,將後續四篇寫完,共計三千餘言,當然不能署陳操之的大名,託名班固所著。
嬋幫著把這一疊寫滿墨字的左伯紙裁好,裝訂成薄薄一冊。
謝道韞不再流連,取了這卷《弈理十三篇》起身道:“子重,此圍棋秘笈借我抄錄一遍,改日奉還。”帶了候在院中的兩個個人離去。
陳操之送至大門外,看看謝道韞的牛車緩緩駛遠,心裡有些歡喜有些惆悵,心道:“英臺兄又可以出來與我相見了,這很有點終生為友的味道,可是這真能長久下去?”
用罷,稍事休息,陳操之便命來震駕車前往橫塘6府,準備了的贄見之禮:野鶩兩隻、薰脯十斤、酒兩甕。
冉盛又要騎著大白馬跟去,陳操之說冉盛騎馬太惹眼,城中又沒有幾步路,步行前去便可。
冉盛只好把馬栓起來,笑道:“小郎君雖然俊美,不過別人遠遠看來,總是先看到我冉盛,哈哈。”
陳操之道:“既知如此,以後在城中莫要騎馬招搖,惹人圍觀。”看到冉盛將兩截三尺長的橡木棍藏進牛車裡,怪問:“小盛,這是做甚?”
冉盛道:“小郎君入6府,好比劉備入東吳招親,不能不防。”
陳操之失笑:“你還真準備開打啊,讓人笑話,趕快把木棍丟了。”
冉盛只好把兩根木棍放回自己房間,跟著牛車走,說道:“不用棍子也行,真要打起來,隨便搶個物事就能打。”
陳操之搖頭無語,心道:“冉盛精力過剩,是得帶他到車府去練練,不過似乎得先徵求一下荊奴的意見,荊奴與小冉貌似主僕,卻情同親人,冉盛年幼不知身世,那荊奴應該是有沉痛往事的。”
顧愷之過來道:“子重這就要去6府了嗎?千萬別進錯門,記住,左邊的是大6尚書府,你們要進右邊,若是進到左邊去,那就不妙了,哈哈!”
牛車駛出顧府,正好郗乘馬車帶了幾名武弈前來邀陳操之一起去6府,郗讓陳操之與他同車,便問昨夜會稽王有何賞賜?陳操之了。
郗道:“會稽王倒是會小恩小惠結納人。”一笑而罷,未再多言。
將近橫塘,謝萬從後趕到,不乘馬車也不乘牛車,戴高冠、披鶴氅,由四個健僕抬著平肩輿,平肩輿上還有帷蓋,看上去氣派不凡,當年謝萬初見司馬昱,注是這樣一副仙風飄逸的派頭,讓司馬昱大為讚歎,謝萬又善清談,和司馬昱竟夕長談,此後謝萬官運亨通,直至北伐兵敗。
陳操之和郗下畫向謝萬見禮,三人沿橫塘西岸緩緩而行,欣賞橫塘春色。橫塘雖不如蔣陵湖大氣,方圓不過數里,但更顯得精緻秀麗,近年來又經6府精心整治,湖水清澈明淨,湖岸花樹參差,但見春波渺渺,春柳依依,春日西斜,杏林花開。
“陳檀越——陳檀越——”
陳操之止步回頭,就見光頭芒鞋的支法寒在一個顧府僕役快步起來,合什施禮,開口便道:“陳檀越這就隨小僧去東安副寺見吾師吧。”
郗哈哈大笑,說道:“支公相召固然榮幸,但見外舅更要緊。”
陳操之道:“法寒師兄,我明日一早隨你去拜見支公如何?煩師兄在顧府暫歇。”
支法寒笑道:“佛祖保佑陳檀越姻緣得成。”分別向郗、謝萬合什施禮,便隨顧府僕役回去了。
郗道:“萬石公與子重去拜尚書,我拜訪大6尚書,我正好有事與大6尚書相商。”
謝萬石笑道:“這樣也好,免得6促德來對操之咆哮,6祖言溫文君子,子重不用擔心。”
郗先行,徑去拜訪五兵尚書6始,謝萬與陳操之到6納府前投刺求見。
納正與妻子張方紈一道在書房裡看6葳蕤作畫,畫的是蔣陵湖春曉,青天鷗鷺成行,湖岸高亭獨張,一派春和景明。
這時,管事前來呈上名刺,報知散騎侍郎謝萬與陳操之求見,6納錯愕,朝女兒6葳蕤看去,6葳蕤心慌,執筆的手一顫,碧波渺渺的蔣陵湖湖心出現了一個大墨點,一幅將畫好的畫給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