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微笑點頭:“操之,我觀汝之書法,新巧有餘,凝練不足;峭拔有餘,舒緩不足,其濃密纖疏,尚有可斟酌之處。今試為汝說之:為點必收,貴緊而重;為畫必勒,貴澀而遲;為撇必掠,貴險而勁;為豎必努,貴戰而雄;為戈必潤,貴遲疑而右顧,操之其勉之。”
、陳操之深深施禮:“多謝前輩指點,操之銘記。”
這時一個白髮老婦在幾個婢女僕婦隨侍下走了過來,笑語道:“獻之、茂兒摘得枇杷未?老婦要嚐嚐東安寺的枇杷。”
王獻之與郗道茂趕緊走十六開更新快過去,郗道茂手裡提著個小竹籃,約有小半籃黃澄澄的枇杷,笑道:“姑母,這裡的枇杷果早熟,他處枇杷果未熟呢,茂兒在寺後泉眼已將果子洗淨,姑母先嚐一顆——”
這老婦就是郗鑑之女郗璇了,雖已年近六旬,依舊容顏清秀,眼神明亮,可以想見年輕時的清麗脫俗。
陳操之施禮道:“晚輩拜見王夫人。”
郗璇手拈枇杷會計師,略顯詫異之色,一旁的王獻之道:“母親,這是兒新交的友人陳操之,錢唐人氏。”
、王羲之笑道:“就是人稱江左衛琾的陳操之。”
郗璇笑著打量陳操之,說道:“老婦曉得,郗超曾對我說起過,錢唐陳操之,純孝多才,今日一見,才知竟如此俊美。”側頭對兒子笑道:“阿敬,可把你比下去了。”
陸夫人張文紈攜陸葳蕤上前向郗璇見禮,郗璇得知這是陸納的妻女,趕緊殷殷還禮,心裡有些詫異:“不是說陸氏嚴拒陳操之求婚嗎,難道同意了,竟同遊東安寺!”離平郗氏自郗鑑去世後,地們不如從前,郗氏是以軍功躋身高門的,頗對王謝諸族所藐視,郗璇雖是女流,也能感受到這一點,曾憤慨地對弟弟郗愔和郗曇說:“王家見二謝,傾筐倒髮卡,見汝輩來,平平爾,汝可無煩複往。”是說王氏看到謝安、謝萬兄弟登門,非常熱情,而郗氏兄弟來,卻平平淡淡,同為姻親,厚此薄彼。
所以郗璇是比較排斥門第之見的,今見陳操之俊美,又是兒子獻之新交之友,自然樂意看到陳操之姻緣得成,便道:“陸夫人、陸小娘子,請到寺裡敘話,吃些枇杷解渴。”
王羲之道:“阿璇稍等,且先看看獻之與操之寫的大字。”
高平郗氏亦是書法世家,郗鑑及其二子郗愔、郗曇俱已書法名世,郗璇是大才女,承繼父兄書風,篆、隸諸體,無不精妙,聽說獻之與操之寫了大字,自然要看,便攜了陸夫人的手,一起來看壁上的大字。
郗璇對兒子王獻之的書風是很熟悉的,“片片仙雲”四字一瞥而過,說了聲:“阿敬大字勝過汝父了。”便即細看陳操之所書的兩偈,賞看久之,說道:“操之真吾兒佳友,阿敬,還敢目中無人否?”
王獻之面色微紅道:“兒何敢目中無人啊,兒必勤奮苦練,與陳兄互勉。”
支法寒道:“小寺要把這壁上的大字拓下,勒石銘之,就如當年王右軍王檀越在剡溪棲光寺帚書鵝字一般。”
永和八年,王羲之自鼓山紫芝庵煉丹處去剡溪棲光寺訪支道林,見山門外清水池中白鵝戲水,活潑多姿,頓時雅興勃發,即取山門口的一把笤帚,蘸溪邊流水田中的泥漿,在棲光寺門口的粉牆上書一筆“鵝”字,飛白大草,矯若遊龍,支道林出山門相迎,見到水漬未乾的一筆“鵝”字,大喜過望,即請人將“鵝”字拓下,移刻石碑之上,作為棲光寺一寶。
支法寒又道:“王右軍王檀越也請留墨寶如何?”
王羲之哈哈大笑:“老夫就不與小兒輩爭短長了。”
郗璇先陪陸夫人母女到佛前參拜,然後同到香客居暫歇,郗道茂溫婉地跪坐在即是姑母又是阿姑的郗璇左首,用小碟盛著枇杷果請郗璇和陸夫人、陸小娘子食用。
陸夫人張文紈看著郗道茂,笑道:“郗姐姐,好神氣,侄女作兒媳,貼心。”
王羲之的伯父王導與陸納之父陸玩平輩論交,所以王羲之雖比陸納年長,但論輩份也只是平輩,是以縫紉稱呼郗璇為姐姐。
白髮郗璇笑道:“嗯,是不錯,茂兒很好,不過張妹妹的侍婿也很讓老婦歆羨啊。”
張文紈愣了下,隨即明白郗璇指的是陳操之,有些尷尬道:“郗姐姐誤會了,我與蕤兒來此進香,那陳郎君適逢支公之召,路上偶遇而已。”
陸葳蕤垂眉低睫,面色緋紅。
郗璇見陸夫人雖顯尷尬卻無慢色,心裡明瞭。笑道:“雖有波折,終成眷屬,江左重人物,老婦看這陳操之前程無量,絕不會辱了陸氏門庭。”
這時,寺僧來請用齋飯,自然是男女香客各居一院的,用罷齋飯,郗璇與陸夫人一邊飲茶,一邊聊些家常瑣事,小婢短鋤進來對陸葳蕤輕聲說了一句什麼,陸葳蕤便紅著臉對張文紈道:“孃親,我要出去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