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帝的寢宮異常寂靜,天邊一輪寒月斜斜地照在宮牆上,初冬的北風呼嘯著漫過宮城,讓人從心裡感到冰冷。一個淒厲的喊聲劃破了夜空,久久在皇宮中迴盪。
“陛下!寬恕微臣吧!”這聲音竟是從大宋皇帝趙匡胤的口中喊出,他再次從惡夢中驚醒,衣衫早已被冷汗溼透。
趙匡胤接連幾日夢見從前的故人前來索命,醒來後周身痛楚,胸口憋悶,身體每況愈下。他似乎預感到自己已命不久矣。
他因身體不適多日未上早朝,這日他正坐在湖邊的涼亭中想著心事,一個太監來報,“陛下,晉王現在宮外求見,不知陛下是否讓他入宮?”趙匡胤點點頭,“御弟既然來了,就讓他進來吧。”
很快,趙光義就到了涼亭邊。他見二哥趙匡胤獨自一個人悶悶不樂,滿面愁容,不禁問道:“皇兄,幾日不見為何這般憔悴,您這是怎麼了?您向來事必躬親,為何一連數日不見您上朝呀?”
趙匡胤長嘆口氣,“唉,不瞞三弟,朕近來夜夜夢見故人前來索命,真是驚嚇不輕啊。朕現在仍感到胸口隱隱作痛,如何上得了朝!”
趙光義略一思索,“皇兄,我聽說開封城中來了位道士,自稱是仙人轉世,聽說的確有些本事。臣弟以為不如讓他進宮,為陛下做做法事,或許能有好轉。”
趙匡胤半信半疑的道:“三弟所言當真?若是這道士真有些神通,就快傳他入宮為朕分憂!”
趙光義點頭,“皇兄,我這就派人請他入宮,定能解除皇兄的煩惱。”他說著忙出宮回府,安排去了。
晉王府書房,燈火略顯昏暗,襯得趙光義莫名有些神秘。他坐在桌案前,手中捧著本書似看非看,目光有意無意間總是望向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少傾,王府中的小廝叩響房門,“千歲,盧大人到了。”
趙光義聞言微微一笑,輕聲道:“請盧大人進來。”他的話音才落,身著便裝的盧多遜便緩緩推開房門,舉步走入房中,隨後轉過身緊閉了房門。他的神情雖看似鎮定,一系列動作也全無遲疑,可終難掩一抹緊張之色。
“盧大人,請坐吧。”趙光義緩緩放下手中的書,一指旁邊的椅子,笑道:“盧大人,你與本王往日無甚深交,連夜冒昧把你請來,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晉王言重了。”盧多遜微微一笑,卻並不落座,雙眼緊緊凝望著趙光義,想看看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趙光義見盧多遜不肯落座,也不以為意,“盧大人,聽說你交友甚廣,不知是否認識聲名顯赫的高道啊?”
盧多遜被問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如是的點了點頭,“回千歲的話,下官的確認識幾位頗有名氣的道長,不知千歲有何差遣?”
趙光義並不答話,繼續問道:“盧大人想必也對道法略通一二吧?”
盧多遜微微頷首,“是的,我曾有幸得過妙道真君、陳摶老祖等當世奇才的點撥,雖不敢妄想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可要是簡單做些法事倒也難不倒在下。不知千歲您忽然問起這些是何用意?”
趙光義笑著站起身,拍拍盧多遜的肩,問輕聲道:“盧大人,這些年您每次動本,都被趙普搶了風頭,想必心中對其嫉恨已久吧?”
盧多遜臉色瞬間蒼白,額角不禁滲出冷汗,“下官不敢欺瞞千歲,我的確對趙大人有些不滿,但趙大人是陛下的寵臣,下官又怎敢對其有絲毫不敬?還望千歲明察!”
趙光義見狀笑得愈發得意,“盧大人,何必慌成這樣?眼下就有一個能扳倒趙普的機會,如果盧大人願意,本王必全力助你,待事成之後,趙普的相位也是盧大人你的了。”
盧多遜聞言忙跪在趙光義面前,連連叩頭,“多謝千歲!多謝千歲!您對下官有天高地厚之恩,下官來世定當為您做牛做馬、結草銜環!”
趙光義笑著俯下身,在盧多遜耳邊輕聲耳語幾句,隨後大笑著離開書房,唯留跪在地上的盧多遜面無人色,冷汗淋漓。
兩日後,趙光義果然帶著一位老道士進了宮。趙匡胤見來人雖已過古稀之年,可精神矍鑠,仙風道骨,貌若仙人。他似乎從老道士身上看到了幾分希望。
“老道長,不知你在何處修行,道號如何稱呼?聽說你有半仙之體,不知可否為朕分憂?”趙匡胤的語氣中充滿了敬重與期盼。
老道士深施一禮,說道:“無量天尊,貧道見過陛下。迴避下,貧道於龍虎山出家,法號妙道。貧道觀陛下印堂發暗,近來可是常常夢見故去之人前來索命?”
趙匡胤心中一驚,暗道,“這道士只看了朕一眼,就知朕為何事憂心,確實非同一般。”他又問道:“莫非你就是正一派掌門妙道真君?朕久聞仙師高名,今日一見果真好本事!不知你可有什麼辦法化解此事嗎?”
妙道真君猶豫道:“陛下,您雖勤政愛民,可一生殺戮太重,又做了幾件虧心之事,這才使得地下的亡魂前來向陛下索命。陛下想化解此事確非易事,貧道也只能是盡力而為。至於能否為陛下驅邪續命,還要看天意了!”
趙匡胤點頭,笑道:“真君,朕知你正一派的法術天下無雙,你只要盡力就好。如若最後連真君都辦不到,朕也不會強求的。”
妙道真君恭敬的道:“陛下,那貧道就在這宮中擺下法場,一切三日後便見分曉。”
趙匡胤大喜,忙讓手下宮女、太監幫忙籌備法事。皇帝想辦法事,手下人自然不敢怠慢,不消多時法場便已設好,妙道真君登臺做法。但見他掐訣唸咒,做法誦經,又燒了一道符篆,一切都極有法度。趙匡胤見此,心中頓感放鬆許多,當晚竟真的沒有噩夢纏身。
第二日,趙匡胤誇獎了妙道真君一番,又賜了許多金銀。妙道真君倒也不客氣,盡數收下了。趙匡胤剛有了點精神,又想起有很多國事要與趙普商量,派人傳趙普入宮。可趙普卻稱患了重病,無法出府,他又派人去請盧多遜,得到的答案竟也是身染重病,趙匡胤不由有些不悅。
這日,到了三天之期,妙道真君做完法事,便收了法場。趙匡胤見他收了法場,忙問道:“真君,這三日辛苦你了。不知朕到底還有幾年好活?”
妙道真君有些惶恐的道:“陛下,貧道不敢說。”
趙匡胤一笑,“哈哈,真君何必如此緊張,朕不是與你說過,如能續命朕自會感恩,如若不能朕也絕不會怪你,你只管實話實說就是。”
妙道真君嘆了口氣,“陛下,您是天子,命繫於天,今夜您可抬頭仰望夜空,若是晴空萬里,星河密佈,您至少還能再活十五年。但如是狂風大作,大雪紛飛,只怕您將不久於人世了……”
趙匡胤點點頭,“朕知道了,有勞真君了!”他說著又賞給妙道真君許多財物以作酬謝。妙道真君收了酬勞,便要告辭而去。
傍晚,萬歲殿前。
十一月的天氣,開封城的傍晚已經冰冷刺骨。趙匡胤默默佇立站在殿外,任憑眾人勸告,都恍若未覺。
趙匡胤此時的心中很矛盾,他雖不願在春秋鼎盛之年就撒手人寰。可想到愛妃已經不在了,又虧欠柴榮等人太多,讓他整日活在回憶與自責之中,他寧可選擇死去,至少這樣來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