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靖康元年隨王松攻進汴梁城,東征西討,從河北到河東再到陝西,一路走來,馬榮對這刀槍劍影的沙場征戰,多少有了些厭倦。
馬榮河東農家子弟出身,雖然沒什麼本事,但依靠著兩膀子的力氣,倒也能混個溫飽思蕩欲,吊兒郎當地活著。
誰知金人南下,一朝家園全毀,萬般無奈之下,馬榮也跟著幾個平日裡兇強俠暴的狐朋狗友一起,加入了忠義軍,成了王松的麾下。
這幾年的大小戰下來,他身邊的幾個狐朋狗友也已經在戰場上死傷殆盡,只留下了他孤身一人。
馬榮是個粗疏的性子,桀驁不馴卻作戰勇敢,平日裡就喜歡和下面計程車兵一起,喝酒吃肉,吹牛侃大山。也正是因為他的“不思上進”,所以混到今天,他還只是個都頭,手下只管著百十號的兄弟。
隊伍裡的許多老戰友早已經是一軍的營指揮使,副指揮使,有的甚至是一軍指揮使,很多老戰友想提拔他,卻都被他拒絕了。
他就喜歡衝鋒陷陣,那種快意恩仇,鮮血飛濺的近身搏戰,總是讓他忘乎所以,有一種宣洩的快感。
往往到了戰爭結束,他反而覺得特別空虛。無數次睡夢中,他都會被戰場上的血肉橫飛、屍積如山、殘肢斷體所驚醒,徹夜徹夜地睡不著……
有時候,他都夢想著,若是有幾十畝良田,他倒是可以僱一些傭工,做一個閒散員外,逍遙半生……
不過,這些夢想,他也只能深藏在心底,從來沒有向旁人傾訴。想想也是,就那麼每月幾貫的餉錢,早早就被他拿去喝酒,哪裡還有什麼剩餘。
只不過,今日一大早,他突然發現,他內心深處的那個夢想,無意間就變成了現實。
早上,他剛一進軍營,手下的軍士楊二就喜滋滋的迎上來,嘴裡大聲道:“馬都頭,授田了!”
馬榮腦袋裡面轟的一下,沒想到傳的沸沸揚揚的授田一事,竟然成真了!
“楊二,怎麼個授田法,你知不知道?”
馬榮莫名地,語氣有些急促。
楊二喜道:“新兵和列兵不能被授田,授田的年限從上等兵開始,當兵兩年以上的,授良田20畝;當兵三年以上的,授田50畝,當兵5年以上的,授田100畝。這是對士兵。對你們這些當官的,聽說每增加一級增加20畝。你是都頭,應該增加40畝,你等了5年兵,那就是90畝了!”
90畝良田!
馬榮呆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返身向軍營大營跑去。
“鄧……都統……”
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鄧世雄,馬榮不由得說話慢了半截,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馬榮,是來問授田的吧?”
鄧世雄面無表情,開啟面前的花名冊,翻到一頁,把花名冊推了過來,冷冷道:“授田多少,自己看吧。”
馬榮臉色通紅,拿起桌上的花名冊,看了一眼,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鄧……都統,是不是弄錯了,怎麼會是120畝?”
“這是相公親自批的!”
鄧世雄聲音有了些感情,有幾分感慨。
“我拿花名冊給相公
看,相公說,河東那些老兄弟,已經沒有幾個了!”
馬榮眼淚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以後不要把什麼事都埋在心裡!”
鄧世雄轉起身來,走了出來,拍了拍馬榮的肩膀。
“相公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知道,他拿咱們當兄弟。平時沒事的話,就過來串串門子,沒有人把你當外人!”
馬榮擦擦眼淚,點頭道:“謝謝鄧……大哥了!”
“還是叫我鄧大哥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