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挨千刀的,竟敢對我侄女農氏青花下蠱,我要殺你全家老小!......”
天剛放亮,八嬸又出來做法事了。
飛魚仔他們昨晚回來太晚,這會兒還在睡覺,突然被被八嬸“嚯嚯”的磨刀聲和叫罵聲驚醒,他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誤以為要出人命案了。
他趕緊叫他同房的韋小棠一起到我們房間。
“不是說病好了嗎?怎麼還出來做法事啊?”韋小棠從芳芳那裡聽說過農氏青花的事,對八嬸做這種法事有所瞭解。
父親正在衛生間洗漱,見他們兩人來了,便肩上搭著一條毛巾走出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是九音病好了,她的侄女農氏青花的病還沒好。要是好了,她還出來做這個法事幹什麼?”
父親又繼續說,“本來就沒什麼病,不過是兩個喜歡彈琴的夥伴分開了,就鬱鬱寡歡不思茶飯而已。”父親說這話時,我的臉“唰”的紅到了脖子。
“那她怎麼一大早就出來要喊要殺的?”飛魚仔還是不解。
“芳芳不是檢測過了嗎?朗朗乾坤,哪來的蠱毒害人?盡搞些封建迷信,村委會也沒人管一管她嗎?”父親一臉的嚴肅。
韋小棠聽他們這麼說,就把自己打聽到的原原本本告訴大家。
韋小棠說,農氏青花回到越南高平多樂村後,情緒消沉,憔悴不堪,病情一日比一日嚴重。今天早上,八嬸給他弟弟打電話,詢問農氏青花病情怎麼樣?他弟弟說是一天比一天嚴重,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人是越來越憔悴了。
他弟弟又追問他姐,說是下蠱的人找到了沒有?找到的話,趕緊求他給些解藥。
八嬸聽後,也顧不上村委對她搞封建迷信活動的批評教育了,放下手機,就背上傢伙,又出來做法事了。
在她看來,救人要緊啊!
畢竟她是從越南高平少數民族聚居的山區嫁來的,也沒讀什麼書,沒見過什麼世面,在孃家時,每每有親人遇上頭疼腦熱,首先想到的不是送醫院,而是懷疑是不是給別人下了蠱。
飛魚仔聽說後,趕緊跑到門口,到門口時恰遇見八嬸過來,八嬸依然是胸頂磨刀石,手執兩把尖刀,邊走邊罵。
飛魚仔不禁警覺起來,稍稍躲到牆角,看好後路,萬一被她撲殺,也好有個逃脫之路。
可仔細看著八嬸,見她雖然胸頂磨刀石,雙手執刀,滿臉殺氣,但見她目不斜視,飛魚仔就慢慢緩和下來,心想,她就算去殺人,也不是殺我,再說我跟她往日無仇,近日無冤,她殺我幹嗎?
這麼想的時候,他就鼓起勇氣,陪著笑臉問道:“靚女,你這麼一大早,又是磨刀又是喊殺,是幹什麼呀?”
飛魚仔來自廣東。廣東人稱謂中的“靚女”,含義絕對豐富得讓人咋舌:上至九十多歲門牙脫落的老婆婆,下至咿呀學語的小嬰兒,不管是美若天仙的美少女,還是面目猙獰長相毫無人樣的悍婦,只要是女性,都一概尊稱為“靚女。”
飛魚仔到屯裡住一段時間了,但早出晚歸,他對屯裡人認識的不多,倒是屯裡面的人沒有哪一個不認識他。
八嬸突然見有人答話,心中暗喜,心想,我這幾天每次出來做法事,沿途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中途遇上來不及躲避的,也是猛然轉過身子後抹下褲子撒尿,從沒見有人前來搭訕,今天可遇上一個了。
八嬸這樣想的時候,就把兩把尖刀平放在磨刀石上,哭喪著臉對飛魚仔訴苦說:
“阿哥啊,我的侄女農氏青花,前幾天回越南後就病倒了,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今天早上我給我弟打電話問她的病情怎麼樣?我弟說,如果再不想辦法,她就沒得救了,多清秀多聰明多乖巧的侄女啊!我作為姑姑,我急呀,可我也沒辦法啊,我只能在這裡做做法事了!”
飛魚仔也聽說過這種法事,說是如果懷疑別人放蠱害了自己親人,就拿著一塊磨刀石,一邊磨刀,一邊沿路叫罵:“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居然敢給我們家某某下蠱,我要殺你全家老小!......”這麼一路走,一路罵,放蠱的人聽到了就害怕,就不敢再下蠱了,而那些放出來的蠱蟲聽到磨刀的聲音後也害怕,趕緊逃走,這樣一來,中了蠱毒的人就有救了。據說這是越南北邊苗族山區一種流行的法術。
飛魚子心想:“狗日的,怎麼這麼封建迷信啊!人病了你趕緊送醫院搶救啊,你不送醫院,你在這裡又是磨刀又是喊殺,你嚇誰呀?嚇嚇猴子倒可以,要真有人下蠱,他躲在暗地裡看你裝神弄鬼,他還笑話你哩!他哪裡用得著怕你!”
他想是這麼想,可他沒說出來。他看看八嬸,三十歲出頭左右,長著一張白裡透紅的大盤臉,胸部圓鼓豐滿,身材高大,儼然一副當地鄉村宰牛殺豬閹雞的悍婦模樣。
“你侄女在你孃家相隔那麼遠,你在這裡隔山做法事有沒有用啊?你做了這麼幾天了,你侄女病情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嚴重,這顯然是不對勁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