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叫了聲“林老闆好!”
林老闆似乎是早知道侯大鵬要帶我來,招手喊我先進攤位裡幫忙擺桌子,然後他又去跟侯大鵬說話。說了一會兒,侯大鵬就走了。
林老闆說完話,就來找我問情況。他說話倒是挺和氣,細細地問了我在南亭時都賣過什麼,我大概的都說了。他道:“我們這兒不像你們賣的那麼雜,每個攤位賣的東西都很專一,也不準隨便亂賣。你才剛來,就跟著馬小鄧去送餐,其他的雜活兒也要幹一些。”
我很乾脆地答應了。不就跑腿嘛,有什麼難的?
林老闆又把攤子上的人都給我介紹了一下。他自己負責招呼客人兼收銀。廚子姓魯,他們一般都叫他魯胖子。跑堂老楊負責收桌、上菜,胡嬸負責洗碗、刷盤子。這個攤位除了賣堂食還做外賣,所以還有兩個跑腿送餐的:馬小鄧和我。
剛介紹完,我跟每個人都打過招呼,就聽到了一記低沉的鐘聲。不一會兒,老客們便紛紛飄進鬼市來了。子時一到,西嶺鬼市便正式開始營業。我瞧那些老客,也是各個年代的都有:有穿漢服,披著長頭髮的明朝鬼;有穿滿服,扎豬尾辮的清朝鬼;還有穿中山裝,拄著文明棍的民國鬼,當然也有現代鬼,明顯是新鬼,才死沒多久。
這攤子上的三個招牌菜是紅燒蚯蚓、麻辣田鼠和香煎螞蟥。此外也賣尋常的炒粉、炒麵、炒飯,全部由廚師魯胖子一人掌勺。他可以同時炒兩個鍋,居然也不慢。看這攤位上的熱鬧程度,味道應該還不錯,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老客光臨。
林老闆坐在他的收銀臺後面,一邊收錢一邊時不時去關注一個香爐。那個香爐古香古色的,青銅材質,長方形狀,明顯是老物件了。香爐裡面盛滿了香灰,颳得平平整整的,但沒有插香燭,也不知道是做啥用的。
我注意到林老闆是可以直接用手去接紙錢的,這表明他也修煉過陰功。其他人則不然,偶爾有老客把紙錢給他們,他們就讓老客放在桌子上,再掃到盤子裡端去給林老闆收好。我初來乍到不清楚狀況,於是決定還是不要輕易暴露自己學過陰功的秘密,儘量不去碰紙錢。
這裡的老客給的都是冥幣,沒有其他的元寶、陰元之類的紙錢,而且冥幣的面額都是壹億元,印刷的圖案也是一樣的。我找機會仔細瞄了一眼,上面印著:西嶺錢莊發行。真規範!連冥幣都是自己印的,這樣匯率就不用搞得那麼複雜了。
剛開市時正是攤位上老客最多的時候,我和馬小鄧也幫著老楊上菜、收桌,活兒也不多。我正琢磨著啥時候才去送外賣呢,林老闆那邊的香爐突然就燒了起來。那香爐裡除了香灰啥都沒有,怎麼燒出火來的?
火頭很小,很快就滅了。平整的香灰上留下了一些燒痕,看上去居然像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林老闆隨即用筆在一張便箋上抄下了那行字,然後喊道:“紅燒蚯蚓一份、炒飯兩份!”
“收到!”另外一邊的魯胖子大聲重複道:“蚯蚓一份、炒飯兩份!”他隨手就將一盤切好的蚯蚓和兩大碗米飯分別倒入兩個熱鍋當中,左手鏟右手勺,同時炒了起來。很快地,兩邊都出了鍋,魯胖子把菜和炒飯分裝到快餐盒裡,馬小鄧則麻利地蓋好,放到塑膠袋裡,加上兩雙筷子。他拎著外賣去收銀臺,林老闆則將剛才記下的那張便箋交給他。
馬小鄧見我還愣在那兒,便一招手,道:“走啊!騎你的車,咱倆一起去!”
我這才反應過來,跟著他出了攤位騎上車。馬小鄧也有一輛腳踏車,是林老闆配給他的,但今天晚上他要帶我去熟悉地方,就坐在我後座上。
我問馬小鄧現在是要送去哪兒?馬小鄧把林老闆交給他的便箋遞給我自己看,上面寫著:福,32,205,蚯1,飯2,5500。
“什麼意思?”我問道。這明顯是一串程式碼,我實在看不懂。
馬小鄧解釋道:“上面的意思就是:這一單外賣是要送到福歸園的第三十二排第二百零五號墓,客人點了一份紅燒蚯蚓和兩份炒飯,結賬時要收回五千五百億冥幣。”
哦!他這麼一解釋,我立馬就明白了。原來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行字裡面,包含了這麼多資訊。
馬小鄧又道:“如果是送到其他幾個墓園,就寫壽、祿、財、華。後面的菜名基本上就是第一個字,你照著選單多看幾遍就清楚了。”
說完,他又遞給我一張選單。我正在騎車,只能草草地瞄了兩眼。那張選單不大,黃色的紙張,上面用紅墨水印著幾個菜名,背後還畫了一個符咒。我覺得那個符咒很眼熟,上半部分有點像鬼火符,但下半部分要複雜一些,我沒見過。選單後面畫符咒是什麼意思?不過我想應該還是跟外賣點單有關,一會兒停了車再仔細看看。
說著說著,我們就找到了福歸園的第三十二排第二百零五號墓,一男一女兩隻鬼已經坐在墳塋上等著我們了。那是個合葬墓,看樣子是對老夫妻。
馬小鄧把外賣放在墳塋邊上,客氣地道:“您二位的外賣到了,一份紅燒蚯蚓和兩份炒飯,一共是五千五百億。”
那男墓主人也很爽快,直接掏出來幾沓冥幣要給馬小鄧。馬小鄧不敢接,趕緊把背上的小揹包拿下來,讓對方放進去。他用目測數了數,應該是夠的。然後他把包揹回背上,再拿出兩張選單來遞過去,道:“這是新的選單,您留著備用。”
老兩口捧著炒飯,就著紅燒蚯蚓吃了起來,吃的還挺香。我看見他們這樣子,便頓時想起了劉公劉婆。唉,可惜已經物是鬼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