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判官筆筆頭上竟然縛有一束沾過墨的羊毛,恰如是一枝寫字用的大筆。尋常判官筆筆頭是作點穴之用,他這兵刃卻以柔軟的羊毛為筆頭,點在人身穴道之上,如何能啃制勝?想來他武功固另有家數,而內力又必渾厚之極,內力到處,雖羊毛亦能傷人。
再看看手上這杆生滿鐵鏽的鐵筆,雖然比對方的大了一些長了一些,色澤上和氣勢上則大大的不如對方。
禿筆翁將判官筆取在手裡,微笑道:“蕭兄弟,我這幾路筆法,是從名家筆帖中變化出來的。蕭兄弟文武全才,自必看得出我筆法的路子。蕭兄弟是好朋友,我這禿筆之上,便不蘸墨了。”
蕭墨微微一怔,心想:“你倘若不當我是好朋友,筆上便要蘸墨。筆上蘸墨,卻又怎地?”
他不知禿筆翁臨敵之時,這判官筆上所蘸之墨,乃以特異藥材煎熬而成,著人肌膚後墨痕深印,永洗不脫,刀刮不去。當年武林好手和“江南四友”對敵,最感頭痛的對手便是這禿筆翁,一不心,便給他在臉上畫個圓圈,打個交叉,甚或是寫上一兩個字,那便終身見不得人,寧可給人砍上一刀,斷去一臂,也勝於給他在臉上塗抹。
禿筆翁見蕭墨和丁堅及丹青生動手時出劍頗為忠厚,是以筆上也不蘸墨了。
蕭墨雖不明其意,但想總是對自己客氣,便躬身道:“多感盛情。晚輩識字不多,三莊主的筆法高明,晚輩恐怕不一定認識。”
禿筆翁微感失望,道:“你不懂書法?好罷,我先跟你解。我這一套筆法,叫做《裴將軍詩》,是從顏真卿所書詩帖中變化出來的,一共二十三字,每字三招至十六招不等,你聽好了:“裴將軍!大君制六合,猛將清九垓。戰馬若龍虎,騰陵何壯哉!’”
蕭墨道:“多承指教。”心中卻想:“管你甚麼詩詞、書法,反正我一劍在,下武功便盡皆破得。”
禿筆翁大筆一起,向蕭墨左頰連點三點,正是那“裴”字的起首三筆,這三點乃是虛招,大筆高舉,正要自上而下的劃將下來。
蕭墨鐵筆遞出,制其機先,疾刺他右肩。
禿筆翁迫不得已,橫筆封擋。
蕭墨鐵筆已然縮回。
兩人兵刃並未相交,所使均是虛招,但禿筆翁這路《裴將軍詩》筆法第一式便只使了半招,無法使全。他大筆擋了個空,立時使出第二式。
蕭墨不等他筆尖遞出,長劍便已攻其必救。
禿筆翁回筆封架,蕭墨鐵筆又已縮回,禿筆翁這第二式,仍只使了半眨
禿筆翁一上手便給對方連封二式,自己一套十分得意的筆法無法使出,甚感不耐,便如一個善書之人,提筆剛寫了幾筆,旁邊便有一名頑童來捉他筆桿,拉他手臂,教他始終無法好好寫一個字。禿筆翁心想:“我將這首《裴將軍詩》先念給他聽,他知道我的筆路,制我機先,以後各招可不能順著次序來。”
大筆虛點,自右上角至左下角彎曲而下,勁力充沛,筆尖所劃是個“如”字的草書。
蕭墨長劍遞出,指向他右脅。
判官筆使得更加快了,可是不管他如何騰挪變化,每一個字的筆法最多寫得兩筆,便給蕭墨封死,無法再寫下去。
他大喝一聲,筆法登變,不再如適才那麼恣肆流動,而是勁貫中鋒,筆致凝重,但鋒芒角出,劍拔弩張,大有磊落波磔意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