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穆思忖了一下,考慮告訴白錦玉多少事實為宜,停頓片刻,他道:“對方人特別多,背景也比我想得複雜,光靠我身邊帶的這幾十個人恐怕遠不能敵。而且最近這半個月,我們一直有人負傷,力量急劇削弱,再呆下去恐怕難以保全了。所以,我不打算再在長安負隅頑抗了,決定還是回鐸月從長計議。”
白錦玉瞭然地點點頭,問:“那你決定何時動身?”
烏穆道:“應該很快,我擔心這次回去的路上我們會被人埋伏,所以不能再走大路了。我現在正在打點,打探一條其他的路繞回鐸月去,”他停了停道:“而且,海大受了重傷還要養一段時間,這些都還需要一點時日。”
一聽,白錦玉就知道這半個月烏穆過得多麼險象環生:“海大怎麼受傷的,他傷得怎麼樣?”
烏穆道:“這個說來話長,總之他傷勢控制住了。”他偏頭想了一想,道:“最多十天,你好好待著,我這邊好了就會到晉王府來找你。”
沒有收到白錦玉的迴音,烏穆轉過頭來,發現她正埋頭思索著什麼,於是問:“你在想什麼?”
白錦玉抬起頭,一指敲了敲太陽穴道:“我只是在想,我走了,鳳辰哪裡該怎麼交待?”
烏穆瞪了下眼睛,發笑道:“交待什麼,你為什麼要對他交待?”
白錦玉理所當然道:“我是在裝蘇麗華呀,我一走,誰來幫我裝蘇麗華啊?”
烏穆哭笑不得道:“你管他什麼蘇麗華呢?不是,你是不是已經忘了蘇麗華當初和你交易的條件了?”
白錦玉睜大了眼睛,烏穆攤開手為她分析道:“蘇麗華是不是跟你說只要你再扮一回她,她就給你我的訊息?”
稍一提點,白錦玉就明白烏穆的意思了,還沒說話,烏穆已經兩手叉腰道:“我的訊息?哈,我都在你跟前了,還需要你替她繼續做什麼事?”
烏穆這麼一說,道理那是非常的明白了。
是的,蘇麗華與她的交易已經結束了,她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的約束了。
是的,她的確是可以走了。
“你不會是捨不得走了吧?”烏穆俯下身來,雙目炯炯地追著她的面孔看。
白錦玉啞笑了一下,道:“捨不得?我有什麼捨不得的?”
烏穆牽了牽嘴角,沉聲強調道:“那可是鳳辰啊……”
白錦玉無語地睨著他。
烏穆縮回身子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他是你妹夫,像你這麼堂堂正正、不同流俗的人是絕對不會對妹夫有非分之想的。”
白錦玉這才收回眼神,他知道烏穆說的沒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突然漲滿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當白錦玉和烏穆在廢園碰頭的時候,鳳辰正在宮中面對一臉愁容的皇帝鳳華。此時玉玄子已經退下,諾大的御書房裡只剩下這一對天下間最榮貴的兄弟。
鳳華坐在金光燦燦的寶座上,以手托腮,胳膊支在長椅的龍頭扶手上,神情憂鬱。
鳳辰垂手立著,端靜、溫和、肅雅。
半晌,鳳華幽幽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如此盛世,可朕這個九五至尊卻終日惶惶感到危機四伏。這些臣子表面對我順服,背地裡卻擅權植黨,就想利用朕、假朕之手為己謀私,你看朕都已經成為他們達到個人私利的工具了!”
相對鳳華的怨懟,鳳辰一派文靜,他等鳳華吐完一腔不平,才舒然道:“越是碩大鮮美的桃李,必然越容易招致人們的垂涎,國家越是一片承平,就越有人想剽取成果,道理是一樣的。”
鳳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有時候朕在想,朕還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嗎,朕如今連這個區區三品的韓炎都覺得棘手了。”
鳳辰道:“臣弟不才,願意為聖上分憂。”
鳳華憂心道:“上次你為朕辛苦找來的那個叫琳琅的人證,都送入宮了還能被逼死,這皇宮之中、朕的身邊已然遍佈權臣的眼線爪牙了!”
鳳辰默不言語,鳳華說的的確是事實。
鳳華登極之初,受盡非議,仰仗了一批猛臣壓臺才坐穩位子。但是成也什麼、敗也什麼,這些人因護主有功,之後權勢不斷增長,到如今已經發展成了威脅皇權的一股勢力。
就拿琳琅來說,謝遙把她從青樓裡救出來後,幾乎沒有一點轉圜就送到了皇帝面前。結果還是走漏了風聲,最後以可想而知的方式——用了她哥哥的性命做要挾,迫使她當天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自殺了。
由此可見,以尚書令秦堅為首的權臣派已經肆無忌憚了,琳琅的死就是權臣派給皇帝殺的一個下馬威,他們就是要皇帝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要反隨時都可以反。
鳳華道:“明天就是殿試了,讀題官會把那些考生的卷子給朕擬一個名次。那些卷子雖然密封……可朕總覺得他們點的狀元會是韓炎的兒子韓品賢。”
鳳辰沉默了一陣,道:“聖上您是皇帝,誰做狀元的決定權說到底還是在聖上的手中。所以明日不管他們如何推舉,聖上就把他們舉的狀元從一甲一名調換至二甲三名。至於韓炎,”他定了定,道:“給臣弟一點時間,會有辦法剷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