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伊始,秋色怡人,微風和煦,捲來清甜的桂花香氣。
粉牆黛瓦、形如滿月的拱門邊,枝繁葉茂的石榴樹上火紅一片,一個個飽滿如燈籠的石榴果子把樹枝壓得低垂,將古雅寧靜的月洞門裝飾得熱熱鬧鬧。
拱門之內,白錦玉坐在樹蔭下的石桌邊,正用一根中空的蘆杆吸著白瓷盅裡的清燉鴨湯。
鈺賀在一旁笑著,真是太喜歡看她這個懶洋洋的機靈勁了。
七天前,白錦玉為了給叛黨表演吐血,把自己嘴巴里面咬破了一個大口。由於咬得太狠,回來後嘴巴直接腫成了硬核桃,太醫看過囑咐,除了喝水千萬不能喝湯吃流質,以免傷口感染。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個問題,被自詡“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她的”白錦玉用一根蘆杆就解決了。
“又堵上了……”一塊鴨肉丁跑進了蘆杆裡,白錦玉嘀咕了一聲,她放下蘆杆,雙手捧起碗盅來。
“小心唇傷!”一隻白皙纖長的蔥管玉手忽然而至,硬生生地擋在她的嘴巴和碗盅之間。
白錦玉無所謂道:“沒事,我都長好了,不用這麼小心啦!”
鈺賀不由分說地將湯盅從她的手裡端下來:“你說了不算,太醫說沒事的時候你才能沒事。”
“啊?”白錦玉委屈巴巴道:“太醫都被陛下派去醫治傷員了,估計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有空來看我……”
鈺賀不為所動,重新拿了一根蘆杆塞進她的手中:“晉王殿下走的時候是這麼說的,正好與本宮不謀而合。”
鈺賀刻意拿“殿下”和“本宮”的身份壓制,白錦玉這個小老百姓只能心嘆人微言輕,說話沒人聽。
對於她這個小傷,鳳辰和鈺賀都有些過分緊張,尤其那日回程的車上兩個人一個連番問詢、一個狂抹眼淚,十足讓她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坐享齊人之福。
不不不,白錦玉打住自己的想法,坐享齊人之福是指男子一夫多妻,好像此處用得不是很恰當。
不過鳳礪的事情過後,鳳辰和鈺賀之間的確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總體來說是融洽了許多,雖然鳳辰忙於平亂的善後事宜難得回府,但就回來的那一兩次,他們倆的照面都十分和諧,尤其是在督促她好好養傷的時候。
長安城裡或許還殘存著淡淡的血腥味,但是晉王府內已然恢復了太平安逸。
白錦玉和鈺賀在綠蔭下漫無邊際的聊天,不知怎麼的話題就引到了鳳辰身上。白錦玉為了拉攏鳳辰和鈺賀,刻意在她面前掰扯了一番鳳辰在西趙選婿和扳倒鳳礪中的智勇,果然話到盡處,鈺賀再提鳳辰,眼睛裡流轉的已全是認可的光芒。
“你說的這些都不錯,不過,我覺得他最大的功勞是——娶了你!”鈺賀託著腮,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白錦玉。
白錦玉道:“哦?怎麼說?”
鈺賀道:“你知道嗎?我多幸虧自己嫁了鳳辰,因為在這裡,我又能與你重逢了!”
白錦玉點點:“那是。”
鈺賀神情微微徜徉道:“能天天看見你,能和你一起吃飯、說話,做一些普普通通的事情,我不知道多開心!”
白錦玉是個聰明人,透過這些時日的相處,鈺賀不用說出來,她已然明白鈺賀對她的感情是有些特別的。但歸根結底,這都是她女扮男裝去參加人家的擇婿大典鬧的,遂有些慚愧道:“鈺賀,選婿的事……是我不夠坦誠,以致令你真心錯付。”
鈺賀直起腰,聳了聳肩膀:“錯付就錯付了,喜歡誰是改變不了的。以後我會將男女之情慢慢變成姐妹之情……反正對你好就是了!”
鈺賀這兩句話說出來,白錦玉竟然鼻子有點發酸,她伸出手握住鈺賀的小手,發自內心道:“鈺賀你真好!”
看著白錦玉眼眶裡打轉的晶瑩,鈺賀趕緊故作灑脫道:“我、你、鳳辰,我們三個人就好好過,下輩子嘛就不帶他了,只許我們兩個了!”
白錦玉剛準備掉下來的眼淚,因為這句話退了回去,一為這話中鳳辰的處境不堪而好笑,二為自己內心深處那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她不是蘇麗華,沒法陪她過一輩子,長安這個地方好是好,但是和翠渚的好相比還是差遠了……想到這裡,她不禁又開始想念翠渚,原本就耽誤了歸期,又遇上長安發生這麼大的事,師孃和聞宴一定擔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