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縣衙的,當她回過神的時候,天已大亮,她已經走進了縣令為他們安排的住所。
宅子裡氣氛一片低沉,烏穆生時豪爽仗義,樂天聰敏,貴為守灶之子卻以赤子之心待人,不端身份架子。所以,縱然他只掌一部兵力,也沒什麼軍功,但是卻很得人心,不管是在鐸月王庭還是軍中,都是大家的心頭寵。
草原民族在早期大多靠天吃飯,所以在骨子裡比其他民族更敬天畏神、相信鬼神之說。
經過昨夜,大家更為他的離世感到怨忿哀傷。
安雅揮手讓身邊計程車兵退下,根據得到的提示往別院走去,慶娜在別院休養,布迦和邁巴也在那裡等她回來。
“怎麼樣!烏穆又說了什麼?”安雅剛走到正廳門口,布迦、邁巴就急切地迎了過來。
安雅微垂著眸子,置若罔聞,再問,無神地搖了搖頭。
邁巴道:“那婦人還沒有醒來?”
聞言安雅的神色變得更加不好,下巴上默默落下幾滴淚珠。
布迦等得不耐煩:“說話!”
“王兄,你別吼她!”內臥傳來響動,慶娜不知何時從床上爬起,拖著虛軟的步子走了出來。
安雅看見慶娜,情不自禁地朝她奔了過去。慶娜溫聲詢問發生了什麼,她終於繃不住大聲哭出:“那夫人醒了,可已經不是他了!那夫人認得識他的丈夫女兒,就是不認識我,我問她昨晚的事,她也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阿姐怎麼辦?烏穆走了……我們這會兒該到哪兒去找他呢!”
安雅傷痛欲絕,最後抽泣都蓋住了說話的聲音。
慶娜聽到這個訊息也心神一慟,但她見安雅已經如此了,年長一些的她只能強撐出一點堅強,口中說一些無用的安撫,將安雅攬在懷裡拍了拍。
“他一定是不想看見我!”安雅把臉悶在慶娜的肩頭:“我知道,他並沒有真正的接受我。”
慶娜道:“你怎麼會這樣想?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烏穆肯定是覺得那夫人已不可能成為他的替主,所以走了。”
安雅嗚咽著一個勁搖頭:“阿姐你不懂,都是我的錯!都怪我阻在他和錦玉之間,他心裡一定始終都沒有釋懷,他其實是恨我、怨我的!白錦玉說去長安找他,之後也沒了訊息,昨日他說身邊的人都死了……我為什麼偏要嫁給他呢?如果他娶了錦玉,他就不會怨我了!”
邁巴道:“這時候怎麼想這個?誰都知道烏穆曾經是心屬白錦玉,但是他娶你的時候是真的已經喜歡你了。烏穆的個性你還不知道嗎?誰能逼他做不願意的事?你不要胡思亂想了。”
聽安雅和邁巴說到這裡,布迦仰天嘆了一口長氣,追悔莫及道:“我如果知道他的天年這麼短,當初就算和父汗翻臉我也要助他遂願,讓他娶到自己喜歡的姑娘!可我……竟然也做了阻止他的其中一人!”
布迦的話雖是自悔,但是無形中也間接承認了烏穆對白錦玉的情誼。
邁巴生氣道:“你們這一個個的怎麼全往自己身上攬罪?你們忘了嗎?錦玉固敏是有頑疾,烏穆的焉姝將來是要做我鐸月的大閼氏的,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怎麼可以勝任?”
布迦痛惜道:“現在不也是一樣嗎?他也沒有留下一兒半女啊!”
邁巴說不出話來,安雅被連連戳中傷心處早已哭成了淚人。
她與烏穆成親沒多久,烏穆就陪同幾個兄長巡視各地,他們半年裡在一塊的時間加起來都不足一個月。半年後,王庭就接到了徵朝棲鹿臺落成典禮的邀請函,烏穆受命赴行,誰知竟成永訣。
慶娜道:“你們都不要自責了,沒有人比我更瞭解烏穆和白錦玉了,他們兩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布迦和安雅都不這麼認為。
慶娜道:“你們只認為白錦玉的頑症不能做烏穆的焉姝,但你們有所不知,白錦玉向來不喜歡男人三妻四妾,視兩女共事一夫為天下最不平的事,她既然最看不慣這個,就絕無可能嫁給一個有妻室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