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線從牢牆的通氣口射下,在土灰的地面上留下一個橢圓的光暈。天空光明澄澈,但這世上永遠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白錦玉打量著陰晦的牢間,承認有些迷信不可不信。
一個多月前她和鳳辰到天牢撈聞世時,曾不小心踏入了牢間,當時就以為是不祥之兆,沒想到果真是不祥之兆,她和鳳辰如今都應驗地深陷天牢了。
一起被打入天牢的除了她和鳳辰,還有王玄子。
雖然他們三個同日被抓進來,但是三人之間沒有半點訊息互通。王玄子和她被羈押在同一塊區域不同的牢間,而鳳辰,則關在了另外更加幽深的地方。
白錦玉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鳳辰曾提出去看一看也未能成行,那處關著寧王楚王的地方。
帝王心思,難以琢磨。但在這五天裡,白錦玉也琢磨得差不多了,只是越想得明白,越是心寒。
沾滿謝遙血跡的衣服整整齊齊疊在她的手邊,少年郎的血跡早已經乾涸,硬邦邦地附在錦緞的面料上,像一塊疤永永遠遠烙在了她的心上。她不知道對著這件血衣哭了多少回,五天過去了,她現在已經冷靜下來。
偶爾她會想,謝遙的遺體會不會得到好好殮葬,但理智告訴她,“謀逆之臣”的爪牙估計很難得到善待……所以,她現在已經不敢再想這種問題了。
天牢是個隔絕人世的地方,不僅得不到外界的訊息,甚至也得不到這裡面的訊息。
鳳辰的訊息、奈兒的訊息,是最折磨她的念想,在最開始進來的兩天讓她焦慮得抓狂,但是這幾天,她發覺也並非完全沒有蛛絲馬跡可循。她從給她送飯的獄卒一天比一天更同情她的眼神中推斷,鳳辰的處境必定不佳。
她閉上眼睛,繼續用所有忍耐抵抗每一個難熬的時辰。這時,一直很安靜的牢房走道傳出一些響動,片刻後,昏黃的光線裡有三個人走到了她牢間前。
“娘娘!”
是王玄子的聲音。
白錦玉睜開眼睛,只見王玄子扎著道髻、穿著囚衣和兩個牢頭站著她的牢籠前。
“王玄真人?”白錦玉起身走上前,隔著鐵桿將王玄子打量。
她看見他的手上足上都沒有鐐銬,身後兩個牢頭對他也沒有什麼嚴厲之色。
“真人你……”
“貧道要出去了,以後不做這受氣鳥官了,我瀾上師兄來接我回去啦!”
“哦,太好了,恭喜恭喜……”白錦玉又忽然感到此處說恭喜好像不是太妥。
王玄子不以為意道:“本來就要恭喜恭喜,老君顯靈總算讓我脫去那身烏龜殼了!貧道不還俗了,現在貧道覺得做個出家人自在多了!”
白錦玉點點頭,突然想起地道:“上次……多虧了道長,還沒有跟道長道一聲謝呢,多謝道長!”說著她深深向王玄子拜了一個大禮。
有兩個牢頭在場,白錦玉沒有點名何事,但是她和王玄子都明白,她指的是一個月前她被人挾持上棲鹿臺,王玄子拿出龜甲讓鳳華描墨占卜救下她一事。
王玄子擺擺手道:“小事小事,貧道靠這個吃飯,自然要有兩把萬無一失的刷子!”說著他趕緊生怕洩出什麼機密打住:“不說了不說了!”
白錦玉淡淡一笑,看著即將重獲自由的王玄子,想開口請他出去為鳳辰走動走動,可是一想到他已要辭官還山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娘娘!”王玄子喊她。
“嗯?”
“貧道除了司天象也會算人命,你要不要聽貧道講講?”
那兩個牢頭催促:“真人,不能耽擱太久。”
王玄子挺著胖胖的肚子道:“哎呀不會太久,就一句話!”
牢頭不再說什麼,白錦玉趕緊問王玄子:“道長有何高見儘管指教,我一定謹尊教誨?”
王玄子道:“嗯,你要努力啊!”
白錦玉等著他說下去,半晌,卻發現並沒有,於是皺眼:“啊?”
王玄子重重地點點頭:“就這個,你要努力啊!晉王殿下一生的轉機都要靠娘娘了!”
白錦玉一頭霧水,語噎:“還請道長再說明白些,我……要往哪兒努力呀?有沒有什麼方向?”
王玄子連連擺手:“那不能說!天機不可洩漏,貧道只能說這麼多了。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你懂的,你到時候看著辦就行!”說完,好像生怕白錦玉糾纏,等不及就對兩個牢頭招呼道:“走了走了!貧道要回去侍奉太上老君嘍!”
王玄子走後,白錦玉蒙圈了好長一陣子。
努力?
什麼怒力,努力什麼?
她尋思良久,最後想通:鳳辰一向看重王玄子,自然是認可他的才華。既然他說鳳辰的轉機是要靠她,那必然錯不了。至於努力的方向,她想從現在開始不管任何事,她都要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