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迴環,一泓山泉沿著翠巖雲嶂飛瀉而下,灑入碧水青潭,被輕薄的風一吹,如霰似霧,飄向成林成海的金鑲玉竹。
琪花玉樹玲瓏彌望的山階上,陳雪飛揹著醫箱回過身來,對跟在身後的聞玲道:“你回去吧,山長能允我每日下山一回已經是破例了,你這樣被人瞧見定要以為你也要跟去。”
聞玲並上兩步到他面前,不放心地叮囑道:“你千萬記得我交代你的事啊!一定要好好幫我們勸勸她。”
“玲兒,”陳雪飛微微沉吟,先勸起了她:“你和千璽這樣的想法不合時宜,你師姐恐怕也沒這個心情。”
聞玲抿唇,雙手拉著他,一雙秋水似的眼睛巴巴地望著著陳雪飛,儼然他若不答應她絕對不會放手的樣子。
僵持片刻,陳雪飛敗下陣來,拿她沒辦法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姑且試試,可以了嗎?”
聞玲的臉上立即由陰轉晴綻出光彩,就差抱住他了:“好好好,夫君出馬,豈有不成?一定馬到成功!”
陳雪飛吸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山下小鎮,千璽為白錦玉購置的府邸中。
白錦玉鹹魚一樣筆直躺倒在床榻上,伸出一隻手靜靜讓陳雪飛為她號脈。
她全程大氣也不敢出一個,一雙杏眸緊緊盯著陳雪飛的眉目,生怕他的面上出現一丁點兒糟糕的微小表情。
兩天前的夜裡,她被他言中見紅,嚇得半死,之後服了他開的安胎方子,昨日又安然地收斂住了。
由此,白錦玉現在對陳雪飛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對他的每一句話都當聖旨一樣言聽計從。
陳雪飛指尖離開白錦玉的手脈,端直身背看向她,語含稱讚道:“你的筋脈一日比一日穩健,恢復得很好,如此下去等你臨盆之時,應該就可完全修復了。”
微微停頓,他道:“聽聞玲說你從前輕功極佳,眼下若此,待你孩兒呱呱墜地之後,你只須勤加鍛鍊,功力大體應該能夠回來。”
白錦玉睜大眼睛,嘴巴張了半天,不可置信地驚訝道:“你……你連我恢復功力了都能知道?”
陳雪飛不以為意道:“這有何難?人之脈象與心臟的波動,心氣的盛衰,氣血的盈虧息息相關。血液循行脈道流佈全身,各臟器對其沉浮強弱都有作用。故而當臟腑、氣血發生病變後,就能從脈搏上得以顯現,反之,若你受損的筋脈得以復原,亦能從脈象上可以獲知。”
白錦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驀然又有些困惑道:“七年前先山長讓我服下‘龍去骨’,以致我筋脈生變武功盡失。現在,為什麼無緣無故的我的筋脈突然又向好了呢?”
陳雪飛微微一笑:“你知道的,並非無緣無故!”
白錦玉略略思忖,遲疑道:“其實我很懷疑是因為懷了身孕的緣故,因為我好好想了想,我應該是懷了這個孩子之後,就感覺到有些恢復往常的身手的。”
陳雪飛道:“不錯,正是如此。”
白錦玉愣住了,她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卻得到了陳雪飛的肯定,不禁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什麼道理?”
陳雪飛耐心解釋道:“其實不難理解。是因女子孕育之時體內會發生諸多變化,腹中胎兒的生長會激發母體的骨骼、腑臟、血脈重塑,例如有些婦女會出現個頭變高、鼻頭變大、胯部變寬的現象,有的會出現原先長久不治的病症減弱或消失的狀況。你,應當就屬於後者。”
白錦玉有些愕然地凝住。
陳雪飛嘆息:“‘龍去骨’的藥性在於使筋脈頹衰,想來它研製之初沒有考慮到女子的脈道不同於男子一生一塵不變,一旦懷有生孕即會出現如珠走盤的滑脈,繼而為氣血衝擊脈道提供了可乘之機。”他一笑:“實在是有些意思!”
聽到陳雪飛的解釋,白錦玉心頭難以抑制地湧上欣喜,按他的說法,她很快就可以恢復從前的身手了!
她不禁在被子下伸手輕輕撫摸自己依然很平坦的小腹,感慨生命是如此的神奇。這個眼下可能拳頭大小都沒有的小人兒,已經在給予她愛護了,不僅自己在裡面悄悄地生長,還悄悄地在幫助她復原身體。
白錦玉感到被濃濃的愛意包裹,心裡生出無限的柔情,就更想念鳳辰了,也更加堅定了她無論如何要把這個孩子保下來的決心。
白錦玉回過神來的時候,陳雪飛正在打量的床幃四周,白錦玉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帳子是麒麟送子帳,被子是百子嬉春被,床上床前床頭還擺有各種布藝泥塑的娃娃,琳琅滿目是一種目標性很強的主題氛圍。
白錦玉不禁面上有些尷尬地解釋:“都是府裡僕人非要這麼佈置……”
陳雪飛欣賞道:“看得出來很用心了。聞玲還一直很擔心你得不到好生的照應,看來她多此一慮了。”
白錦玉連忙道:“我很好,請你代為轉告聞玲,讓她不用擔心,這裡的人把我照顧得很好。他們說千璽白養了他們好多年,他們早就過意不去了,所以對我就如同對待自己家人一樣盡心盡力,吃的、用的沒有一點含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