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考官宣佈四名考生簡要闡述自己的文章。
最先發言的是費物費公子,他道:“萬物本源是‘氣’,物的精氣結合就能生出萬物,在地上生出五穀,在天上分佈出日月星辰,流動在天地之間的是為鬼神,在人心中藏著的則為聖人,時而光明照耀好似在天,時而隱而不見好似沒入深淵,時而滋潤柔和好似在海,時而高不可攀好似在山,所以稱之為‘氣’。”
接著是梅用梅公子,他直接駁斥了費物的言論:“萬物本源是‘理’,氣之所聚,理即在焉,然理終為主。理為第一性,氣為第二性,理生氣,氣生萬物,沒有天地萬物之前,理已存在,萬物都是尊理而成,天人感應正是理生萬物的表現。”
第三個是梁涼梁公子,他的答案不同於前兩位,他言:“萬物本源是‘道’,因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與萬物的關係類同母子,道無聲無形,先天地而生,是萬物運化的規律。”
三個公子侃侃而談,皆言之鑿鑿,引得聽眾跟著思考。待梁涼講完,輪到了白錦玉。
二脈家主沒好氣地拿著她的白卷,說話之前先怒其不爭地嘆了口氣,接著才問道:“白錦玉,你為何不答題,你可知不答則視為退出比試。”
全場肅靜。
白錦玉從座中站起,畢恭畢敬回話:“回先生,晚輩答了。”
二脈家主錯愕,拎著她的卷子展示給她:“你就答了這三個字?‘不知道’?”
二脈家主拎著卷子的時候,廣場上幾乎所有的人頭不管遠近都朝前伸去,就好像能看見什麼可以一探究竟似的。
待聽他說白錦玉就寫了“不知道”三個字,全場什麼反應的都有,有的笑、有的疑、有的怒、有的震驚、有的佩服、有的失望……
聞玲和千璽萬念俱灰地沉默,沒發現身旁的聞宴卻比剛才安然了許多。
白錦玉撫了撫小腹,像是獲得了某種力量。
在四周形形色色的眼光中,她認真地確認:“晚輩的確不知萬物之本源為何。”
“你……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二脈家主氣結,左右看了看其他一樣無語的長者,正準備數落她,但聽白錦玉昂然道:“晚輩雖然不知萬物之本源為何,但卻可以肯定它絕不是他們方才所言的氣、理、道。”
她這一說,全場頓時陷入安靜,翠渚裡面個個都是聰明人,誰都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白錦玉的意思是,她雖不知道萬無本源是什麼,但你們前面三個說的都不對,很明顯,下面她開始就要一一駁斥了。
“狂妄!”費物第一個發怒:“你且說來‘氣’為何不對?!”
白錦玉謙然道:“好,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既然宇宙中充滿氣,氣為飄散之物,為何還有如此多的物留存。”
費物不假思索道:“那是因為氣外更有軀殼甚厚,能夠固住此氣。”
白錦玉撲哧笑出聲:“既然有殼你方才為何不早說,這不會是你臨時想的吧?對了,若如你所說,這宇宙豈非就像一個豬尿胞一樣?”
她這一比喻,全場看客跟著她鬨然發笑,費物在一片笑聲中面紅耳赤,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梅用也站了起來,拿腔拿調地道:“梅某也要請教一下,萬物本源何以不謂‘理’?”
白錦玉一指撓了撓太陽穴,思索道:“我記得你方才說萬物都是尊理而成,天人感應就是佐證。那我就很好奇了,既然天理如此正確又能主宰一切,那麼像堯一樣仁德的聖君會遇到洪水的禍害呢,三國時吳國國君孫皓是公認的昏庸殘暴,卻又能逢上那許多祥瑞之兆呢?”
白錦玉這一說,聽眾們茅塞頓開,只覺神清氣爽。
看白錦玉深入淺出舉重若輕地一下辯倒兩個人,第三個梁涼已經不敢輕舉妄動,不過已經不需要他質問了,白錦玉已經主動找了他。
“道家老子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他的意思是說有個東西是萬物之始,但是名字不知道,所以勉強起個名字叫‘道’,我們可進一步理解成他是說‘萬物的本源是某個不可見不可說的東西’,試問,如此渾渾噩噩無象無音、恍恍惚惚不知所云的東西也能稱之為答案?這豈非侮辱人的智力嗎?”
隨著她話音落下,全場響起一片撫掌擊節的讚歎,很多近些年才入翠渚的青衣門生滿眼敬仰地看著白錦玉,“名不虛傳”四個字差點就寫在了他們的臉上。
“白師姐可真厲害!”千璽的眉頭這會兒終於放下,一臉揚眉吐氣,語氣越來越自豪。
一片紛紛揚揚的讚歎聲中,梅用惱羞成怒激動地比劃著雙手大聲道:“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我說萬物之源是‘理’,便是‘理’。”
聞宴聞言長眉一壓,有力地給他身旁的聞世一個眼色,聞世正看場中比試看得津津有味,接到這道目光,瞬時進入備戰狀態。
梅用的大吼令全場一片安靜,人人看著他嗤之以鼻,都覺得他的吼叫大失風度。正在想他為何如此,但見白錦玉眸光銳利地一縮,突然正色道:“你和荊州孟氏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