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在家中的威嚴此刻已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犯錯後祈求原諒的可憐父親形象。
姜硯川卻只是靜靜看了姜炳榮一眼。沉默片刻後,緩緩垂下眼簾,對身旁的下人沙啞道:“把印泥拿來。”
印泥?
“姜硯川!我可是你爹!”姜炳榮聽到這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瞳孔急劇收縮,彷彿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官因激動而扭曲,原本還算端正的面容此刻顯得猙獰可怖。
姜硯川仿若未聞,對父親的呼喊充耳不聞。待下人呈上印泥,他伸出手,那手修長而有力,直接用力抓住姜炳榮的手腕。
姜炳榮拼命掙扎,手臂瘋狂扭動,雙腳在地上亂蹬,試圖掙脫兒子的鉗制,嘴裡還在不停地叫罵著。
但姜硯川不為所動,他面無表情,緊緊抓住姜炳榮的手,將那根食指用力按進印泥之中,隨即拿起和離書,在指定位置重重地按下指印。
鮮紅的指印落在紙上,猶如一滴殷紅的血,宣告著這段婚姻的終結。
也宣告著,他母親獲得了自由。
“疏國公,勞煩您將人帶走吧。”
姜硯川做完這一切,抬起頭,看向墨池霄。
墨池霄微微側目,隨即向皇御司的侍衛們示意。
侍衛們立刻行動起來,架起姜炳榮向外走去。
姜炳榮還在不停地掙扎、叫嚷,可他的聲音隨著遠去的腳步逐漸消散在夜色中,只留下一片寂靜的庭院。
待姜炳榮被帶走之後,陳清莞望著眼前的兩個兒子,鼻頭酸澀得厲害。
嘴唇微微顫動著,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滿心的情緒哽住喉嚨,半晌說不出話來。
淚水早已盈滿眼眶,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姜硯川抬起頭,看向母親身邊的姜初霽。
她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姜硯川恍惚中想起,那晚少女撫摸著他的臉,在他耳畔說的話。
[從某種意義上講,大哥還算是幸運的。]
[至少你沒有像我一樣,親眼看到我們的母親在過去十年間,如何被折磨得形銷骨立、面容憔悴,幾乎沒了人樣。]
[不然,等母親被陷害的真相被揭開之後,我都無法想象,那時候的大哥會是多麼痛苦。]
她早就知道,他們的母親是被人陷害的,是清白的。
但她沒有告訴他,而是獨自籌謀一切,等待今晚這個時刻的到來。
她要他親眼看到這一切,讓他親眼看看,自己在過去十年是多麼愚蠢、自私、冷漠。
這是她,留給他的懲罰。
姜硯川嘴唇乾燥得起皮,喉嚨艱澀。彷彿用盡全身力氣,才叫出那個十年都未曾叫過的稱呼:“母親……”
今晚這場戲,差不多可以收尾了。
姜初霽沒有看向姜硯川,或是姜凌翊。
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