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柔寧一聽,頓時抬開始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喬思婉,對方卻像是沒感覺似的,微含笑著側耳聆聽。
眾人感傷不已,有個夫人突兀的道:“如此一說,公主還是郡王妃的救命恩人了。”
慕紅雪只笑道:“朋友們莫要信賴娘娘的話,如果不是燕王府的馬車經由那邊,我只怕被箭射成靶子了,還談甚麼救命之恩,是我要多謝郡王妃臨危穩定,救我於水火才是。”
董妃笑道:“公主真是太客套了,我們只是碰巧路過,這也是有緣人能力碰到的。婉兒,你說是不是?”
喬思婉笑道:“娘娘說的是,您如此稀飯公主,如果非她身份高貴,便是收她做個義女也是使得的。”
董妃可貴穿著緋紅錦衣,一色的嵌寶細軟,特別是髮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稱心簪,珍珠翠玉,赤金光耀,更是高貴無匹,顯得她色澤照人、神采飛騰。聞言,她微含笑了一回,道:“的確,公主真的是宅心仁厚,又體恤又溫柔,我恨不得一輩子留下她才好。”
眾人大笑,空氣活潑得不得了。
慕紅雪最有交際的天分,她雖說在都門停下時間不長,但鮮明對各家的情況事前做了調查,對每個人的專長和愛好都最清楚,誇起人來不顯山不露水,投其所好,句句誇到人的心坎上,哄得眾人笑眯眯的。
喬思婉坐在一旁,對她這種能力特欽佩。難怪自都稀飯慕紅雪,如此的女人,誰能不愛呢?
這時候,有丫環來說宴會計劃開席了,因而眾人全站起來。
院子裡,自北而南,東西比較劃分是近支親貴、貴婦們的宴桌。大公主便日身子不適,沒有親身前來,林元馨因為剛剛生下太子的第二個兒子還在療養,受不得風,因此只派人送來了禮品,董妃自然坐在主桌,只是她忍讓了半天,非要把座位讓給慕紅雪。如果是今日林元馨來了倒也好,偏巧是蘭妃帶著嚴花蕊來了,她看到那邊如此忍讓,反倒露出調侃的神態。
適才在花廳裡的時候,眾人便注意到了站在蘭妃背後的嚴花蕊,只是礙於明郡王妃在場,不美意圖多說甚麼,真相喬思婉是個醋罈子那出了名的,偏巧明郡王自小失了母妃,又在疆場上打滾,心地冷硬狷介,是出了名的剛傲,對這位郡王妃卻極是親厚疼惜,誰都曉得已經到了視為親信的境界。為著這個原因被人身後裡戲稱為“畏妻如虎”,既然如此,眾人何必冒著獲咎郡王妃的兇險去和嚴花蕊說話呢,不僅如此,孫柔寧還特意將嚴花蕊放置到了最遠的一桌。
臨開席的時候才見江重君進入,擺佈兩三個丫環扶著才顫巍巍行下禮來。燕王點點頭,面色看不出半絲不同,喬思婉遠遠看著,曉得這位王爺雖說裡頭不動,對世子卻一貫是極關心的。緊接著,江重君又要向太子施禮。
太子忙離座扶了他一把,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多禮。你身子不適,派人說一聲便罷了,何必親身過來。”
江重君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個含笑:“父王誕辰,又是太子親臨,我怎麼能不來呢?”話是如此說,雖說他竭力作出已經病癒的模樣,可偏巧狡詐的腳步是騙不了人的。
喬思婉曉得,今日這場宴會,江重君短長來不可能的,因為最近有不少人在傳言,燕王綢繆廢除他的世子之位,改由江遲來襲爵。喬思婉不知江重君怎麼想,只覺得這是流言蜚語。江遲是甚麼性格,怎麼可能會搶走自己親老大的爵位?這在背後放風聲的人,明白是在嗾使誹謗。——素來不列入這種宴會的江重君卻在這裡察覺了,是不是證明,他信賴了呢?
江重君點點頭,附近的丫環忙奉了一柄玉稱心到燕王眼前。那玉稱心水汪汪的,翠綠欲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代價連城的老坑細糯飄翠,的確是千年不遇的好東西。這種東西是極為可貴的,屬於有價無市,生怕江重君找這個不曉得花消了多大心理。燕王道:“何必這麼勞心勞力?”
江重君歪向邊咳嗽了幾聲,直咳得臉上泛起不同的潮紅,方含笑道:“父王最稀飯老玉器,兒子身子不好,不能時常侍奉在您身旁,這玉稱心是我的一點情意。”
燕王還沒有說話,江遲笑著讓出地位:“老大快請出席吧。”他明白看出,江重君的腿在打軟了。
開春以來,江重君的病沒有好轉,說了幾句話,早已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丫環們忙扶了他坐下。
喬思婉倒是很久未曾見到江重君了,此時見到他,只覺得他面色蒼白如紙,最瘦弱,連一流的錦衣穿在身上也像是不堪負荷,一點也不像身子康健健旺的燕王。再看他座旁的江遲卻是另一番神志。兩人同是燕王的兒子,又是一母所生,相較之下,明郡王行事果決凌厲,氣焰淡漠,而江重君一眼瞧去卻是極荏弱的人,身子羸弱到動作也需要有人攙扶,說不上幾句話便連連氣喘。
聽說燕王妃身子也不好,莫非這兩人一個隨了父親,一個隨了母親?
桌上名酒熱炙,臘味野珍,江遲通常裡喝酒有度,但今日是主人,又要為不能喝酒的江重君掩蔽,酒過三巡,有人來他耳邊說了兩句話,他見眾人把酒言歡興致正高,交託一旁的人報告喬思婉,他去書房呆一下子,說是有事。喬思婉聽了丫環的稟報,微微一笑。她從未見江遲喝醉過,此時他離開,是因為她要賀蘭圖在書房將他拖著,她有主要事要辦而已。
不久,喬思婉也站起來,笑著對慕紅雪道:“這裡太熱了,我去梳洗一下醒醒酒。”
慕紅雪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人拖著喝酒去了。
喬思婉站站起,向孫柔寧小聲說了幾句,便帶著丫環去了距離酒宴最近的埋頭小閣,閣內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濃蔭翠華欲滴,比別處多了幾分風涼之意。小閣裡東西一應俱全,專給來賓們更衣醒酒所用。丫環們見喬思婉進入,忙迎上前來忙不迭地沏茶。
紅玉取了帕子來,喬思婉接過打溼了的手絹冰了冰發燒的臉頰,紅玉笑道:“小姐是主人,如此離席會不會出甚麼亂子?”
喬思婉輕哂道:“何處要我去寒暄?今日的主角是董妃,她的重心是香雪公主,我們只需好好坐著喝酒聽樂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