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宮內,一縷仙霧散開,無塵宗主蒼老且和善的面龐,第一次出現在刑無的雙眸之中。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不管面對何種仙師高人,也儘量要做到不卑不亢,冷靜爭取。哪怕就是真仙降臨此間,他今日也必須要救出自己的弟弟。
然而,當無塵宗主那宛若洞穿世間一切的雙眸,直視到他的面頰時,少年刑無的心頭,還是升起了一種靈魂戰慄,內心無比恐懼的感覺。
一位六品神通者的威壓,對於並未開悟的凡人而言,那真的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這就像是一位假死在戰場上的傷兵,待大戰結束,剛準備起身要跑,卻見到敵旗招展,萬馬踏地,長槍如林,如海潮一般呼嘯著向自己撞來。
他心中害怕極了,可想起父親已經身死在外,母親又只是一位普通的農婦,那麼他作為這個家的長子,作為這個家唯一成年的男丁,就必須要救回小不點!
他硬著頭皮,雙手略微顫抖地回道:“對,我才是血引之人。”
楚燼聽聞此言,渾身都在顫抖,且臉色蒼白,言語隱隱充斥著不甘地喝問道:“你說你是血引之人?!那你引動眉心血引,讓我看看!”
楚燼雖只有二十多歲,但卻是無塵宗主坐下的關門弟子,且長期苦修明悟,所以他與司徒業的性格完全不同。後者是不停地要極力證明自己,而楚燼則是身份說明一切,不需要跟任何人證明什麼。
他早都養成了沉穩內斂的性格,在宗門中對待同輩之人的姿態,也從不會有什麼競爭之感。他看著那些同門師兄弟,也只有對弱者的無限包容。
但此刻,他在面對一個窮鄉僻壤內跑出來的愚民小子,內心卻產生了一種屈辱感,和無法表述的忐忑感。
楚燼隱隱攥緊了雙拳,甚至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站在殿內的刑無。
不可能,就他這樣一個人,母親是一位農婦,父親更是一位資質平庸的神通者,而他自己連開悟都未曾開悟……又怎會搶了本來屬於我的大帝機緣?!
高臺上,無塵宗主也在目光淡然地瞧著刑無。
“呼……!”
那少年見眾人都在盯著自己,便努力調整呼吸,微微抬起右臂,姿勢十分笨拙且焦急地呢喃道:“凝念……凝念感知,血引自現!”
楚燼看到這一幕,心中相當無語:“這……這小子連最基本的凝聚神念都不會,還需要靠著叨逼叨來凝神靜氣……他會是大帝機緣的擁有者?!”
刑無並無開悟,腹內也沒有任何星源波動,更沒有學過凝神感知的秘法,所以,他在一眾高品者的注視下,急得滿頭是汗,就像是體內有一泡屎已經鎖定了仙瀾宗的問道宮大殿,但這麼多人看著……他就很難拉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殿內靜謐無聲,落針可聞。
“翁!”
足足近半炷香的時間過去,正當眾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之時,一股詭異的氣息波動,陡然在刑無的眉心中升騰而出。
“來了,來了……!”
他激動地大吼了一聲,似乎在極力地證明著自己沒有說謊。
“刷!”
一股金光耀天庭,璀璨至極,如大道仙虹,鋪滿整座問道宮。
原本面色淡然的無塵,眉頭輕皺,猛然自蒲團上站起。他那雙蒼老的眼眸,瞬間穿透鋪滿殿內的無盡金光,並在刑無的眉心正中央,見到了一朵形似“桃花”的血引印記。
那朵金色“桃花”的血引印記非常生動,宛若在刑無的眉心中徐徐綻放,擁有著肉眼可見的生命力。
並且,他眉心的那朵金色桃花,越是在細細打量下,就越有一種包羅宇宙永珍的深邃感,就像是可以吞噬人的神念,星源力一般,竟令無塵隱隱有一種神念入寰宇,一去不復返之感。
要知道,他可是六品之人啊,這普天之下,能讓他有神念被吞噬之感的,或許也就只有大帝的機緣道韻才能做到吧。
這……這少年的血引,為何與其他人的不同?難道,他與那外來的古皇傳人一樣,竟也是身負大帝特殊機緣的血引者?
楚燼呆愣愣地瞧著眉心綻放桃花的刑無,心神俱震,臉色煞白。
他真的有一種無法言明的憋屈感!
古皇傳人奪走他的大帝機緣,他可以不服,可以登天一戰,但卻絕不會破防,更不會受到任何心境上的影響。因為那畢竟是古皇傳人,身負人間氣運,被他奪了機緣,最多是噁心幾天,卻沒什麼丟臉的。
但眼前這個野小子……又算什麼?
一個大澤鄉花匠女的兒子,一個尚未開悟的打獵者?!
天吶,搶我機緣的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