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普查研究記錄:
普查物件:良大爺及老伴。
研究心得:心得1——陌生人,只要匆匆一瞥,即使與之談話、交流,也不會喚醒、走入其前世。心得2——陌生人,只要觀察到他(她)的外貌特徵,尤其是異於常人之處,或是盯著其眼睛細看,感受其情緒狀態,則很快會進入其前世中。
進一步研究:驗證第一天的研究心得,是否會有個例出現?
花璟末只能在心裡梳理記載下以上記錄,絕對不能訴諸於筆端,傾洩於紙上。做完了這一切,他拿起了體溫表緩步走向樓道,準備進一步實踐一下研究心得,並記錄於心——
我走到樓道,碰到了幾位病人家屬,我們點頭擦肩而過。碰到了提水,買飯,去護士站,及陪病人做康復的幾位家屬,均是一瞥,沒有喚起異能。
我走到護士站,去交體溫表。我和一位護士交接體溫表的時候,照常一瞥,但西門慶在我的心裡突然興奮起來了。他強勢阻礙了我的轉身,離去——我的眼睛在西門慶的控制下看向了她,我的雙腿在西門慶的指使下在護士站對面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他興奮地在我的心裡喊:“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我的‘潘五王六最得用組合’中的一個啊——出門為我王六兒,回家為我潘五娘。記得重病前,早上、晚上我還分別和倆美人在一起,也是死之前最後碰的兩人。閉上眼之後啥都不知道了,帶我看看她後來的事吧!”
我看著她在整理體溫表,之後擦了桌子上綠蘿花的葉子,再在電腦前坐了下來,填寫“病人護理情況登記表”。我的心神穿越了——
一位著一身縞素,看起來怯怯懦懦的女人出現在我的視野裡,她站在西門慶府邸的西角門前哭哭啼啼、抽抽噎噎,看起來傷心不已。哭了一會兒,“咯吱”一聲,一個小廝開啟了門出來,惡聲惡氣地說道:
“我家大娘子要出來了,站遠一點,免得汙了我家主子的眼。”不一會兒,出來了一群人,簇擁著一位裹得嚴嚴實實的貴婦人,走到王六兒的跟前,只見她忿忿地說:
“你就是王六兒?韓掌櫃的老婆?”
“是,大娘子。聽聞大官人的死訊,奴家彷彿天都塌了,真是悲痛欲絕啊!念著大官人往日對我們一家人的好,今天奴家披麻戴孝,前來祭奠一番,送他最後一程,萬望大娘子恩准!”
“快給我住口,你這個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女魔王。平日裡我逢初一、十五必燒香拜佛、禱告祭祀月神娘娘,惟願大官人少去勾欄院、煙花地、溫柔鄉,保重身體!你們倒好,一個個妖精似的勾引他,吸他的精血禍害他,直到把他送上了西天。今天還敢哭哭啼啼地找上門來?誰給你這麼厚的臉皮?誰給你這麼大的賊膽?”
“奴家——奴家——也有難言之隱啊!大官人出手大方,我家漢子又貪財,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潘金蓮上前一步,對吳月娘說:“大娘,少聽他瞎掰掰!她這個惡婦人,最有心計,哄騙我們大官人給她置屋子、開小店、買丫頭。還讓大官人給她的漢子韓掌櫃派遣油水豐厚的差事。更可狠的是,利用我們大官人手裡的權,給人辦事,她從中賺了好多好處費。那個殺人犯苗青,不就是搭上了她的關係,用兩千兩白銀買了一條命嗎?打量著我們都是傻子,還敢找上門來?”
“不,大娘子!大官人活著的時候,說奴家最不貪財,最是真心愛他的,他有那麼多女人,唯有對我是‘愛情’。奴家越不貪財,他越是千方百計地對我好。”
“住嘴!”吳月娘厲聲打斷了她。
“你今天不是來祭奠大官人的,我看倒是來顯擺的,還不給我速速離了這裡!”說完,帶著眾人憤憤離去。
“看到了吧?這就是用頭髮繡荷包,又親口嗑瓜子送我,對我無比溫柔、無比體貼,又從不奢求於我,令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王六兒。”西門慶在我心裡如是說。
當王六兒還怔怔地站在小角門前垂淚的時候,去南方進貨已經半年的韓掌櫃回來了,他來找西門慶交賬,交還剩下的兩千兩銀子。
“大官人死了,還交什麼賬?我們回家!”
“大官人死了,應該交給他大婆吳月娘啊!”
“人死了,還交什麼交?她們剛才對奴好不羞辱,奴要讓她們為剛才的痛罵付出代價。依奴看,我們捲款外逃,去東京投靠女兒女婿是上上之策!”
“這就是你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你剛死就翻臉了,太不仗義了吧?”我在心裡譏笑他。
“且看後事如何?再下結論。”他有些不願相信地說。
王六兒和丈夫帶著這筆錢去投奔京城的女兒,這一走,她可再沒有回來……
小叔子斷了他們的後路,把她在縣城的房賣了去賭,結果輸個精光。女婿犯了事,惹了官事。大難來臨各自飛,她又帶著女兒逃難,後來金兵入侵,她們四處躲避,做起了皮肉生意。不久老公死了,女兒出家為尼,她晚年漂泊,無依無靠,怎一個“慘”字了得?
“唉,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呀!當初愛她到底是對她好,還是害了她呢?她從一個平庸的村婦,偶然間成為我西門慶的情人,靠著我攢下一份家業,卻目光短淺、因小失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