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雲看起來比較欣賞丈夫的穩重,笑著坐下道:“好,那就談談家事。是小雨有什麼問題?”
聶雨心虛道:“我有什麼問題?李翠雲同志犯了唯心主義錯誤!”
李翠雲白她一眼,看向聶遠超。
聶遠超沒有顧忌女兒祈求的目光,還是決定告之妻子:“今天我得到訊息,你女兒為了爭奪心上人,大鬧工人醫院,不讓別的女職工靠近,護食一樣把人藏在後面。今天當著冶金部老趙的面,人家還拿這事開玩笑。”
李翠雲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瞪向自己的女兒,嚴肅道:“什麼時候談的物件?聶雨同志,你居然偷偷摸摸的搞小動作?”
聶遠超無語道:“她這還偷偷摸摸?”
聶雨連連小點頭道:“對,我一點沒有偷偷摸摸。”
李翠雲白她一眼,看向聶遠超道:“嚴肅點!她找的是醫生吧?中醫?你們軋鋼廠的工人醫院很普通啊,能練的出好醫術嗎?”
聶雨忙道:“媽媽,李源的醫術很好的,今天就出名兒了!”
聶遠超揉了揉眉心道:“問題不在這……”
李翠雲見丈夫這個樣子,好奇道:“那問題是什麼?這個……李源?他人品不好?還是成份不好?”
她沒問相貌,因為她相信自己女兒一定會找個好看的。
聶遠超苦笑道:“都不是,問題是,人家沒相中咱們姑娘,避之如虎啊!”
“嗯?!”
李翠雲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家閨女,百思不解道:“也沒醜成那樣啊……”
可能因為是在少年兒童出版社工作的原因,所以童心未泯,身上少了許多這個年代應有的嚴肅。
聶雨氣的俏臉通紅,跺腳道:“媽,您說的什麼啊。”
李翠雲呵呵道:“你爸爸還能說假話不成?說說看,那個叫李源的,憑什麼看不上你?”
聶雨聽了媽媽的話,不知怎麼,一時間突然委屈起來,眼淚滴答滴答的往下掉,道:“他說,他說我們不在一個世界,不是一路人。可以當朋友,不能當……”
見女兒這樣難過,聶遠超心疼道:“這麼敏感自卑的男人,怎麼配得上我的女兒?”
聶雨一邊落淚一邊搖頭道:“他才不敏感自卑呢,誰都能和他開玩笑,他也從來不生氣。有的時候月末沒糧票了,還會問人借,大大方方的借,大大方方的還,從不佔人便宜。我們都不讓他還,他卻笑著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倒是願意讓我們給他打飯……”
李翠雲和丈夫對視一眼後,詫異道:“既然他並不在意窮富之別,又落落大方,那為何因為家庭原因拒絕你?可別說一套做一套,故意這樣……”
聶雨難過壞了,搖頭道:“今天他跟我說,高門多是非,他只想過普通平凡的百姓生活,踏踏實實的學習醫術。希望我不要打擾他,不然朋友都沒的做了。媽,我倒希望他能說一套做一套……”
看著泣不成聲的女兒,聶遠超和李翠雲兩口子心疼壞了,可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還能怎麼辦?
上趕著倒貼,那不活成笑話了,也沒尊嚴吶。
李翠雲上前將女兒抱在懷裡,安慰道:“女孩子的每一次喜歡都很珍貴,尤其是情竇初開時。但只有和兩情相悅的人彼此喜歡,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老話說,強扭的瓜不甜,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是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普通百姓說不出來的話,也只有他們這樣的人家,才能接觸到外面世界的書、電影、音樂,薰陶出超前於當下時代的思想。
聶雨卻不願相信,淚眼婆娑道:“我覺得,李源不是不喜歡我,只是嫌棄我的家庭出身……”
遠在南鑼鼓巷九十五號的李源同志,此刻突然收到了來自聶遠超和李翠雲的負面情緒共計二百五。
李翠雲到底是文化人,沒有斷然否定或者強勢壓制,她微笑道:“既然你有這個信心,那何不順其自然,交由時間來見證?真正的喜歡,不會隨著時間而褪色,反而會如酒一般,愈發醇厚香甜。你也不要強求一時,不然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等安撫了聶雨回房休息後,李翠雲問聶遠超道:“要不要我去見見這個小夥?”
聶遠超搖頭道:“還是按你說的辦,順其自然就好。不過我倒方便看看,這人是不是真的志向高潔,真的蔑視公卿的雅士,還是一個沽名釣譽之徒!”
但無論如何,儘管兩人都未宣之於口,心裡卻有一個共識。
他們的女兒,不可能嫁給一個小小工人醫院的普通中醫……
不是看不起,而是從客觀上來說,不同層次的家庭出身,真的很難走下去,只會將日子過的一地狼藉。
他們捨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