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秀軍為何一直未曾被解散,或許是因為當時太祖已經覺得它不足為慮,又或者是當時楚國依舊內憂外患,太祖不想繼續觸碰曾經支援項氏家族的敏感神經。畢竟,就虞猛口述而言,長秀軍,當初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虎狼之師,名聲在外。
等到新皇夏澤登基,楚國再度動盪了起來。或許,那個時候,已經默默無聞的長秀軍,已經入不得夏澤的法眼了。
可是,自己的父皇既然派自己來到這個地方,夏桓相信,沒道理自己的父皇不瞭解這裡的情況啊。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透著幾分詭異和矛盾的味道。
別說初來乍到的夏桓,就是已經在這裡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虞猛,恐怕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既然想不通,夏桓也懶得再想。反倒是,看著周圍依舊目色警惕的三十幾號人,笑道:“生於市井,就軍於腌臢之間,將軍還能調教出如此團結的部下,區區一個百夫長,實在太屈才了。”
“他們的父親與家父一同就軍長秀,乃虞某的兄弟。即為兄弟,自當團結。”虞猛振振有詞地說道。
虞猛說完,又輕瞥了一眼夏桓,有些猶豫地繼續說道:“潁上繁華,可殿下卻稱之為腌臢之地。看來,殿下……”
虞猛欲言又止,但是,夏桓卻是比他更有耐心,只是微笑地看著他,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言論。
虞猛就這麼作著揖,繼續說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顯然,眼前這位不滿二十歲又出身於溫暖花園的小皇子,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好糊弄。
人,生來便是趨利避禍。想要過更好的生活,乃是本能。虞猛,自然也不例外。
從今日夏桓踏進他家門的那一刻,虞猛就知道,這位小皇子,或許對他充滿了興趣。
一個皇子,哪怕是一個默默無名的皇子,也絕非一般人可以高攀的。
當家方知柴米貴,何況,虞猛背後,還有這麼多被他視作手足的兄弟。為他們,也為自己謀一條出路,乃是虞猛當前所想。
不過,虞猛也知道待價而沽的道理。就這麼簡單地巴結上人家,或許這小皇子藉著幾天熱度還願意打理你,可是等時間一長,或者有比他優秀的人出現,那麼他估計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自己的才能,這位小皇子或許早已看見。只不過,當今的掌權者,除了看重才能之外,忠義更是看得尤為重要。
然而,長秀軍本為項氏勁旅,要說忠,未免有些牽強做作。因此,虞猛也只能在義之上,做一些文章了。
只可惜,到這最後一刻,虞猛還是沒有能忍耐得住心中的那絲迫切,露出了馬腳。
夏桓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令虞猛又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心頭也是涼下了不少。
就在虞猛感覺無望之時,夏桓卻是又問道:“將軍是否為會稽虞氏之後?”
虞猛原本失望的眼神微微一亮,立即回答道:“確是虞氏之後,只是,血系稀薄,早已出了五服。”
虞氏乃是項氏曾經的死黨,太祖兵諫,虞氏也算是從巔峰,被打落回了會稽一郡的世家。
儘管幾十年過去了,但是,夏氏對虞氏難免還是有所提防的。
因此,虞猛也是分外強調了出五服。按照時下習慣,出了五服,便可自立門戶了。
夏桓微微點了點頭,卻是又問道:“將軍既然祖籍乃是會稽,何時到了這潁上之中?”
“二十多年前,小人還是一屆稚童,家父就軍長秀。故而,家中只要我與母親。家母久勞成疾,終於撒手人寰,小人只能到這潁上來了。我身後的這些兄弟,也大抵是這般。只是,與他們不同的是,小人還未在潁上待幾年,家父便也與母親一般,積勞成疾,同樣故去。”
虞猛說得平靜,似乎早已習慣了這般遭遇。
可是,夏桓聽完,卻是不由得嗤笑了一聲,說道:“積勞成疾?難不成,二十年前能對抗神武軍的長秀軍將士,區區幾年辛苦都吃不消嗎?”
一個將士,還是出色的將士。除了打磨身體之外,心理素質更是要遠超一般人。
長秀軍既然曾經是楚國一等一的虎狼之師,屍山血海是必定的。
這樣的人,又非後世如同陳慶之一般的儒帥。就義赴死,夏桓或許相信,但是遭遇了幾年的挫折,就痛不欲生,鬱鬱而終,夏桓是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