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人善馬,南人善舟。尤其是像潁上縣,這般水網發達的地方,舟楫自然是少不了的。
三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倒也不短。
原本被派出去的兩百多號人,划著將近兩百條小船,零零散散地聚集在了北城外。
而那些原本逃跑五百多名的長秀軍,也是斷斷續續地跑到了北城門口。
夏桓將其中大半人重新交付給陳昭明,用於維護城中秩序,而他只留下了不到兩百人。
為了防止那兩百人再心存二心,出工不出力,夏桓又花費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重新將這兩百人,與原本的三百人打散了。
蒐集而來的小船雖然看起來也能連成一片,但是,真正可以搭載的人,頂多也就四五人罷了。
之所以還留下了這麼多人,除了前去營救的之外,更主要的是要安置,營救到縣城之後的人。
等到將所有的一切,具皆準備好之後。夏桓方才,帶著三百號人,划著小船,駛向了城外。
已經過了七月的天空,雖然依舊陰沉沉的,但好訊息是,並沒有接著下雨。
一處造紙的工坊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放眼望去,不過兩三丈長寬的一處小屋之上,都能擠上十幾人。
這些人,大多都是這座造紙工坊內匠人及其家眷。
城北地勢較低,大多數的工坊,也如他們一般。
洪水來得太過突然,半夜時分,等到他們醒來的時候,水已經幾乎漫過了他們的床頭。
一些人,眼見發了大水,拼命地想要往城裡跑。然而,還沒等他們跑出幾里地,水勢,便已經漲到了人的口鼻之間。
不過,剩下那些沒跑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麼多人擠在房頂,一個不小心,整個房頂都有可能坍塌。如果那樣,到時候,就只能泡在水裡了。
當然,對於楚人而言,現在已經是夏季,天氣不冷,泡在水裡,也不是吃不了那個苦。
但是,這麼多人,那麼巴掌大點的地方,沒有食物,才是最為關鍵的。
這樣大的洪水,沒有個十幾天,是退不下去的。可是,對他們這些人而言,幾天不吃東西就受不了了。
因此,這些人雖然暫時身處安全之地,但是,也不過是換個方式等死罷了。
王言,父親乃是這座工坊之中的一個小管事,一手嫻熟的造紙手藝,也算得上在這一小片小有名聲。
只是,已經成家,且有了兩個兒子的王言,總是想著找個機會參軍,去戰場之上,爭取一番功與名。
王家雖有三個孩子,但前兩個,都是女兒。因此,更不希望這個家中的獨苗,日後戰死在沙場之上。
為此,王父沒有少大罵他。更是不止一次地喝罵他,竟然做起了王侯將相的白日夢。
每當王父如此喝罵他的時候,王言總是會說:“好男兒志在四方,馬革裹屍,方才是英雄冢!”
只是,現在為洪水所困,一切都彷彿成了昨日煙雲。
不僅如此,王言的小兒子,因為夜間著了涼,此刻還處於高燒之中。
一旁,王言的妻子李氏與上了年紀的王母,更是哭得暴雨梨花。令原本就心情發燥的王言,更是變得分外煎熬。
往日的夢想,如今,彷彿一切都成了過去。
“船……”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在王言的耳邊響起。
不過,王言只是微微翻了翻眼皮,便又重重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