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山中的石部城,是六角義賢原本就準備好的後手。
六角義治執意與三好家聯手,阻擋上洛聯軍。未算勝先算敗,六角義賢早就做好了打輸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六角家會輸得這麼快,這麼慘。
南近江淪陷,六角義賢可不敢再擋在上洛的通道上。石部城避開了要道,卻能在山中居高臨下,隱隱威脅南近江西部的平原。
這就是六角義賢想好的後手,退守山城,坐觀其變。
望著狼狽不堪,奪路而逃的六角母女,蒲生賢秀沉默不語。她又看了眼坐在城下的少年,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場忠臣為大義倒戈的戲碼演得不錯,只是過程有點出乎意料。
斯波義銀真有八幡神護佑嗎?箭雨被狂風吹散,鐵炮自行炸膛,天下哪有這麼多巧合?
這難道就是天選之人的氣運?
———
觀音寺城頭一波三折,可在攻城的大軍眼中,一切發生得太快。
為首的高階武家還沒商量出,該怎麼把御臺所救回來。城門已經大開,蒲生賢秀為首的六角家臣伏地叩首,懇請御臺所寬恕。
義銀打了個酒嗝,不禁皺起眉頭。這酒實在是太差了,打嗝都打出一陣苦味,舌頭澀得難受。
他還在心中埋怨,眼前已經跪了一地的六角家臣。為首的蒲生賢秀用目光詢問,他微微點頭。
兩人這場戲,總算是演完了。
正在此時,身後蹄聲雷動,一眾姬武士騎馬衝上前來。
蒲生氏鄉不顧尊卑,衝在最前面。她下馬太急,幾乎是摔下來,連滾帶爬到義銀面前,磕頭道。
“御臺所!我的御臺所啊!
我求求您了,下次請不要再做這種冒險的事,真是嚇死我了!
若有下次,請您先允許我切腹,為我介錯之後,您想幹什麼都行!”
蒲生氏鄉在義銀面前泣不成聲,讓義銀好一陣尷尬,他訕訕說道。
“氏鄉,你母親在這裡呢,注意點體面。”
蒲生氏鄉瞪了眼自己的母親,目光有點嚇人。她現在是心有餘悸,連自己這個假裝負隅頑抗的母親,也被記恨。
蒲生賢秀苦笑搖頭,這出仕的女兒一門心思全放在主君身上,自己這個老孃算個p。
斯波義銀神情無奈,蒲生賢秀吃醋泛酸,身後剛才騎馬過來的姬武士們亦是無語。
蒲生氏鄉把驚慌失措表現得太完美,近乎僭越的指責御臺所,可謂愛之深,責之切。
別人再想表達自己對御臺所的關懷,怎麼看都像是東施效顰。
總不能挨個上來批評御臺所吧?可輕輕巧巧幾句勸告,又不如蒲生氏鄉的聲情並茂,顯得真心實意。
山中幸盛撇撇嘴不予置否,前田利家笑而不語。
藤堂虎高瞪了眼自己的女兒,彷彿在說,學學人家,這才是懂得上進的好武家。女兒藤堂高虎摸摸腦袋,沒話說。
德川家康望著高聳的城牆,代入斯波義銀,感受箭雨與鐵炮威懾下的壓迫感,忍不住嚇了個哆嗦。
她敬佩得看著神情自若的斯波義銀,這才是秉持大義,直面逆境的御臺所,無愧於天下無雙之名。
德川家康的目光帶著佩服,淺井長政卻有著一絲心疼。
淺井長政知道斯波義銀為什麼要冒險,他既想維護自己身為主導者的威嚴,又不願意在聯軍內部製造矛盾,這才會選擇單騎罵陣。
在她看來,開城降伏是意外,但御臺所身先士卒的勇氣卻是無可爭議,不愧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