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他的對面,雲中君明明都已經是架住了天庭的攻勢,卻依舊只是保持著彼此之間的均衡,絲毫沒有想要反攻天庭的意思——對於紫薇帝君而言,這足以是證明,他在這棋局上所落下的幾個伏筆,都已經是完美無比的達成了自己所預想的目標。
在天庭的大局和個人的聲勢之間,雲中君以一種極具大局觀的心態,選擇了後者。
這也即是意味著,在這一場原本絕對不可能取得勝利的征戰當中,紫薇帝君透過他的謀算,已經是在那不可能當中,看到了一線的可能。
“戰而勝之!”沒有任何人知曉,紫薇帝君的心頭,已經是生出了無窮的野望來。
他同樣也是統帥過大軍的存在,故此他也明白,這些統帥大軍縱橫往來,戰無不勝的神聖們,其實都有一個不是弱點的弱點——那就是經不起任何的失敗。
一旦一位百戰百勝的統帥,在一次征伐當中被他人所擊敗的話,那這位統帥,以及他麾下士卒的心氣,都會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跌落,而那勢力當中,所有的人對於這統帥的信任,也會以已經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弭——而擊敗了那百戰百勝的統帥,將會成為新的戰神,會徹徹底底,完完整整的,繼承上一個統帥所擁有的一切的尊榮,以及一切的影響力。
而作為有志於天帝之位的神聖,紫薇帝君又如何不清楚,若是他完整的繼承了屬於雲中君的一切之後,會有著怎樣的意義——絲毫不誇張的說,只要他在這一次的論戰當中擊敗了雲中君,那麼就等同於他已經是鋪平了登臨天帝之位的道路,就算是天帝太一他們原本真的有意令湯谷的那幾只金烏繼承天帝之位,但在這一戰之後,也必須要慎重無比的考慮到,若是因為他們的決策引得紫薇帝君離心之後,這偌大的天庭,會不會就此崩潰!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紫薇帝君動用那屬於‘雲中君’的力量來應對雲中君,他又如何甘心?
只要‘雲中君’的力量出現在戰場上,那無論這一次論戰的結果,到底是勝還是敗,紫薇帝君都永遠不可能取得這一次論戰的勝利——最多,也只是一個不勝不敗的平局!
與之前而言,這平局已經是紫薇帝君夢寐以求的結果,但在此刻,看到了更美妙的可能之後,要紫薇帝君退而求其次,他又怎能甘心?
但作為天庭之主,在戰局陷入僵持的時候,紫薇帝君也不可能對天庭這些神聖們的訴求,視而不見,是以,面對著這些上門的神聖,紫薇帝君也只能是出聲安撫,“時機未至!”
“雲道君,是我們最終的底牌,也是我們最大的勝負手,但現在,地祇一脈的棋路,他們的打算,我們都完全沒有試探出來,若是在這個時候就動用了勝負手,只怕反而是中了他們的下懷。”
……
“雲道友覺得,紫薇那邊,什麼時候會動用你這邊的力量?”而在這僵持的戰局當中,師北海早已是離開了洪荒大地犬牙交錯的戰場,出現在了那浩蕩無比的天河當中,而坐在他的對面與之對弈的,自然便是雲中君——屬於這個幻境的雲中君。
師北海看著面前的雲中君,目光當中的神色,可謂是複雜到了極點——他明明是知曉,眼前的‘雲中君’,只是一個幻象一般的存在,真正的雲中君,此刻正在那眠雲宮中,正在這幻境之外,但每一次面對著這幻象的時候,師北海都有一種虛實交錯的迷離之感,他的本能,他的意識,甚至於他的靈覺,都在清清楚楚的告訴著他一個事實。
——他面前的,並非是什麼幻象,而是一個真真切切的生靈,一個真實無虛的,和外界的天庭沒有絲毫區別的‘雲中君’,除了沒有對於那真實的洪荒天地的經歷和記憶之外,他眼前的‘雲中君’,無論是才情,才是胸襟,都和真正的雲中君如出一轍,沒有任何的區別。
每一次出現在這天河的時候,師北海甚至會想著,若是這幻境當中的‘雲中君’能夠脫離這幻境,出現在真實的洪荒天地當中,和雲中君相互聯手的話,會有怎樣的聲勢,天庭的實力,又會增強到怎樣的地步?
“一位雲中君率領大軍壓制天地之間所有的強者,另一位雲中君率領大軍,如同秋風掃梨庭那般,席捲整個洪荒,如此一來,說不得不陛下登臨大羅出關的時候,我們便能夠為他奉上一份前所未有的厚禮!”
“可惜……”良久之後,師北海才是又壓住了自己的遐想,他很清楚,在他面前的這位‘雲中君’,是絕對不可能脫離這一片幻境的。
“雲中君”是誕生於這一片幻境當中的神聖,是這一片幻境當中的主宰,而這一片幻境,卻是依賴天庭的而存在,依賴立身於這幻境當中無數的神聖們的意識而存在——因為在這一場論戰開始的時候,天地之間所有的神聖們都認為,這幻境當中,應該有另一個雲中君的存在,於是乎,人意與天意,合而為一,誕生出和天地之間最為玄奇的造化,於是這幻境當中,便是由此衍化出了一位和雲中君近乎是一般無二的‘雲中君’出來。
一旦這幻境破滅,一旦這幻境當中的神聖們逐一退場,那麼這誕生於幻境當中的‘雲中君’,也必將為此湮滅。
這也即是說,這一場幻境當中的戰爭,其結局早就已經註定,但在這幻境當中,執掌著天庭的紫薇帝君,卻到現在都還沒有看清這一點。
“師道君這是在為我惋惜?”師北海的對面,那‘雲中君’不緊不慢的落下一枚棋子,“是因為我只是一個誕生於虛無的幻象,註定要歸亡堙滅嗎?”
說及此處的時候,這位‘雲中君’的臉上,依舊是一副從容無比的神色,絲毫沒有因為察覺到了這樣殘酷的真相而有所動容。
“師道友,能跟我說一說,那位真正的‘雲中君’,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嗎?”
“這天地當中,我與道友你結識良久,說是生死之交,也毫不為過,每次道友在我面前提及另一位雲中君的時候,那言語當中的推崇,幾乎是無法掩飾——我雖是誕生於這幻境當中的生靈,但我若是能夠殺敗那另一位雲中君,得其真靈的話,未必就不能練假成真,破開這幻境而至於真正的洪荒天地,到那個時候,我得到他的一切,他的經歷,便是我的經歷,他的記憶,便是我的記憶,我即是他,他即是我,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區別,而那個時候,練假成真踏破有無而歸的我,休說是登臨掌之境,便是登臨那大羅之境,也並非是不可能。”
“這樣的我,不應該是更加的符合天庭的利益嗎?若是由此而算,師道友你應該是不遺餘力的幫助我才對,但事實上,在我的察知當中,我和另一位雲中君,一旦走到了那一步,那師道友你必然會選擇站在他的那一邊——另一位雲中君,到底要是一個怎樣的人,才能夠令師道友你寧願是放棄這對於天庭而言,更加正確的結果?”
“不不不。”對於面前的‘雲中君’認知到了自己本質這件事,師北海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詫異之色——畢竟,這是雲中君!
斟酌了片刻之後,師北海才是繼續在棋盤當中應下一枚棋子,然後出聲,“雲道友你這麼說,那就足以說明,雲道友你對天庭的認知,還有這謬誤——我們天庭,從來都不是因為利益而存在的,或者說,我們天庭,從來都不是以利益的高低有無當做正確與否的準則!”
“這天地當中的戰爭,到了最後的關頭,我若是會幫助另一位雲中君,必然是因為我與他的交情,我若是在那最後的關頭選擇兩不相幫,也必然是因為我們的交情。”
“那師道友你到底是打算幫他,還是幫我?又或者,是兩不相幫呢?”‘雲中君’步步緊逼,“若是不幫他的話,你難道就不擔心他會怪你?”
“不到最後關頭,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怎樣的抉擇,但我相信,不管我做出這樣的抉擇來,他都不會對我有什麼怨言——因為這就是他,就如同眼前的你,不會因為我的決策而對我有所怨言一般。”
“既然如此的話,那師道友來此,又是為了什麼呢?”‘雲中君’再度落下一子之後,棋盤上的棋局,頓時便得變得險惡起來。
“只是想要聽聽道友你對局勢的判斷而已。”師北海捻起一枚棋子,眉頭高高的皺起,他手中的棋子,依舊是高懸著不曾落下。
“畢竟,一旦道友你出現在戰場上,也就意味著這一場幻境,到了結束收官的那一刻——也意味著,我的朋友,又少了一個!”師北海低聲的道,思索良久之後,他才是將手中的棋子拋回棋盤當中,而那棋局上,漫無邊際的如雲如雪一般的純白,一旦是將棋盤給徹底的佔據,最後那棋盤收攏來,化作一道神通,被師北海面前的‘雲中君’給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