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塔塔靈的幫助下,先到的魔法師們開啟了緊閉的大門,讓房間內的景象清楚地展現在了薩曼莎和蕾切爾眼中。
這是一間清爽乾淨的書房,每一本書都擺的整整齊齊,沒有絲毫混亂,桌上的紙張極富條理地分成了幾堆,哪怕草稿紙也一樣疊地一絲不苟,其餘每一處細節每一個角落,都充分體現出了主人哈文嚴格認真到病態強迫的性格。
書桌背後的椅子上,哈文靜靜地坐在那裡,身上凝結出了一層剔透的冰晶,即使是七月如火的溫度,它們也沒怎麼融化,反而將周圍的空氣轉變成了絲絲白霜。
冰塊中的哈文坐得非常筆直,穿著灰色尖帽、寬大長袍的標準高塔魔法師裝扮,再配合上胸口的奧術等徽章,隆重地像是要參加“伊文思奧術獎”或“奧術權杖獎”的頒獎儀式。
他臉色蒼白,僵硬的表情中透著淡淡的迷茫、絕望和解脫,手中端著一杯紅酒,彷彿隨時會站起來歡迎眾人,可是,他的雙眼卻空洞沒有一點生氣。
“這還真是哈文會選擇的死法,乾淨清爽,充滿優雅的風度……”蕾切爾小聲地對薩曼莎說道。
她們都認識哈文,畢竟當初同為高塔有希望進階六環的奧術師,彼此之間既競爭又互相激勵,關係還算融洽,所以,她們也比較瞭解哈文的性格,可現在,她們兩人已經是高階的奧術師和魔法師了,哈文卻用冰雪魔法結束了自己的一生。這不得不說是時代的兩個縮影。
薩曼莎想到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徘徊、迷茫和沮喪,心有所感地道:“其實再有十年,哈文也能晉升高階了……其實再絕望,也不應該輕言放棄,如果是我,我會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看看這個奧術世界究竟會發展到什麼模樣,看看我們輸的是不是值得……”
“哈文字身就有嚴重的強迫症和抑鬱症,我一直在想辦法構建相應的激素魔法幫助他。可惜……”蕾切爾說著自己、老師和路西恩?伊文斯分別提出的一些概念。
在過去。這種心理上的問題雖然有魔法可以處理,但也僅僅是短時間內的效果,比如用機械化心智等法術,除非哪位魔法師願意拋棄正常的感情。長久地恆定類似魔法。才能算“徹底解決”問題。所以,古代魔法師裡性格極端或瘋狂的不是少數!
由於好朋友的關係,薩曼莎對心理方面的奧術發展並不陌生。微微點頭道:“除了魔法的幫助,還需要日常的開導,但心理治療方面始終缺乏基礎理論,無法將研究出來的點點滴滴匯聚成一個完整的體系。”
說話間,兩人走入了哈文的房間作為哈文的朋友,又是高階魔法師,其餘奧術師都預設了她們處理這件事情的許可權。
得益於哈文的“良好習慣”,蕾切爾和薩曼莎沒花費工夫尋找,很簡單地就在書桌相應位置找到了一封未封口的信。
信裡面的花紋紙帶著淡淡的書卷香味,摺疊成了方方正正的模樣。
蕾切爾沒有大意,仔細檢查之後將信紙開啟,輕聲讀起上面的內容:
“……過去一段時間的爭論讓我筋疲力盡,我無法想象整個星象系的基礎會被顛覆,不,是整個物質世界確定性的喪失……我不斷地與人爭吵,與人辯論,可事情的發展卻偏偏向著相反的方向……”
“……回想這幾年奧術的飛速發展,我深深地感覺迷茫,我們如今為之恐懼、害怕和拼命抵抗的事情,恰好是我們之前為之欣喜、為之滿足的理論的產物,這是多麼的荒謬……”
“……我的大腦不斷地思考著各種難以解決甚至自相矛盾的問題,沒有一秒鐘能得到安靜,但我的思考不能解決任何困境,我很累,很疲憊,想要結束這樣的生活……”
“……我懦弱地下了一個決定,我想我追趕不上奧術的發展了,也同樣接受不了這樣的發展,希望在‘夢中’能回到決定論的黃金時代……”
讀完這封透著濃濃疲憊、絕望和茫然的信,蕾切爾突然有點感同身受,除了那少數幾位,絕大部分奧術師大概都有類似的感覺,僅僅深淺程度不同。
“哈文……唉……”她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化成了一聲嘆息。
所有前來的魔法師都陷入了沉默,彷彿在為哈文哀悼,為自己感傷。
薩曼莎將目光從哈文的屍體上收回,望向窗外,七月正午的陽光是那樣的燦爛輝煌,卻又是如此的刺眼奪目。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蕾切爾清了清喉嚨,準備安排接下來的事情,這時,從升降梯上過來一位高塔魔法師,手中揚著一本厚厚的書籍:“《自然》發行了特別刊《數理基礎》!”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喜悅,僅僅短暫的翻閱似乎就讓他看到了一個結構嚴謹的數理殿堂。
“《數理基礎》?”薩曼莎下意識地反問道。
這位高塔魔法師欣喜地大聲回答:“是的,伊文斯閣下對當前眾多數理問題的解答。透過這些解答,他構建了一個枝葉茂密、根基嚴實的數理體系!”
他只能這麼回答,因為他還未來得及仔細閱讀,忽然,他發現了書房內的狀況:“哈,哈文怎麼了?”
另外的魔法師將事情的經過和哈文的遺言簡約地告訴了他,他懊惱又遺憾地道:“我應該早點上來的,如果哈文看到了《數理基礎》這本書,一定會重新點燃研究數理的熱情。之前一段時間,我也有類似的困惑和沮喪,而現在。這些情緒無法澆熄我對數理的熱忱了,原來我們還有那麼多值得去做的事情!”
薩曼莎、蕾切爾聽他說的有些誇張,忍不住要過他儲物袋內幫人購買的書籍,直接在哈文的書房裡翻閱了起來。
雖然沒時間去看具體的推導過程,但光是路西恩對數論、集合、群、域、拓撲等數理領域部分概念的提出或重新定義,就讓她們耳目一新,似乎過去零散的、隨意的研究形成了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血肉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