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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七 江風幾度

三伏過後亦有秋如虎,是江南數州百姓間流傳的說法,大抵說的是三伏酷暑過後入秋也有如斑斕猛虎一樣的朱夏。大堯江南稻穀能熟兩季,入秋後不久正是割稻的時候,可臨近的莊戶人家遙遙看得客棧附近的火光沖天殺聲陣陣,早已被嚇得肝膽欲裂門閘緊鎖,哪裡還敢下地務農。

被天上掛著的那輪秋日終還是毒辣起來,鹿玖面色卻是白如宣紙,汗珠如豆自瓊鼻滾落,色如遠山青黛的眉頭卻還是緊鎖的,在她膝頭旁那個年輕人的眉頭同樣也是緊鎖的,不時抽動的面頰和隱隱浮現的猙獰表明即便是在昏厥中他也同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阿五最後還是比她們二人先一步離去,在進一步獲悉魏長磐多半性命無虞但武道進境希望渺茫後,他還是沒有向沈懿和鹿玖二人出手,只是在臨走前對二人說了這樣的話:

“雖說沒能親手殺死武二郎,可公子還是認可他一路而來的所作所為,所以我會來到這裡,幫忙救下他的性命,試圖拔高他日後的武道成就。”他帶著些嘲諷繼續說道,“公子所允諾的事還有,日後這個年輕人要向割鹿臺與松峰山尋仇,公子不會有絲毫的插手。”

說完這些以後他就走了,至於這兩個割鹿臺女子聽完以後是殺還是救,他都已不屑一顧。

“救起他以後,有朝一日他還是會向松峰山和我們割鹿臺的人刀劍相向。”沈懿在她背後嗟嘆,“松峰山的人死絕又有何妨,可他和他身旁的那些棲山縣張家還有煙雨樓的餘孽,都不會放過你和沈姨身邊的每一個人,明知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結局,還是要救他麼?”

鹿玖對沈懿的話置若罔聞,除了看顧魏長磐以外她所做為數不多的事就是動動手指,用那幾枚鐵指環上還連線所剩無幾的絲線來斬落那些被血腥和屍首吸引來嗡嗡作響的蟲豸,而後就是痴痴望向遠方天際雁陣翱翔,自北向南掠過千山萬水。

....

“人還活著,只是用秘術透支了潛力,就算能保住當下的武道境界,日後的武道前程拔高也難於登天。”

水榭內宿醉的公子慵懶地半倚在錦塌上,如玉山將崩,近旁的紅泥小火爐墩煨著兼有醒酒和固本培元功效的湯藥,午後白日雖還在高處,可江畔風急時也鼓動得素色紗幔幾乎吹拂到公子的面上,水榭內僅有阿五與公子襄二人,於是乎也只得有前者起身將紗幔束緊在水榭樑柱。

“廢了武道前程,就算他棲山縣張家是罕見內外兼修的沙場武術,可武道登樓素來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再過兩年,就算他原本已經邁過了四層樓的門檻,也穩不住這境界多久。”拴緊最後一簾紗幔後他開口道,“江湖新人換舊人再常見不過,數州之地,總能找出擔當大任的年輕人。”

“已經來不及了。”聞著紅泥小火爐上墩著的湯藥味道公子襄酒意似乎也消減了幾分,“看看這個。”

說罷他隨手將身旁團成小團的細娟向阿五投擲過去,只是由於準頭堪憂也氣力不濟在半空就要墜落,卻被後者以燕子抄水的姿態抄入掌中。

“公子所言甚是,是阿五無能,沒能完成公子的囑託。”細細閱罷那細娟上的文字後阿五半跪於地,頷首低眉,“還請公子責罰!”

“罰你去車上搬兩罈子酒過來再把這墩藥的爐子搬遠些。”公子襄捏著鼻子苦笑,“這藥味燻得你家公子頭也大了。”

“這藥是醫公子胸疾的,酒是傷公子身的,請恕阿五難以從命!”

“分明在江湖裡也是能算是宗師的人了,整日跟在個病秧子身旁絮絮叨叨得像府裡的阿婆。”半倚著錦塌的公子襄揮手,“扶我起來。”

阿五小心翼翼地攙他起來,一同望向波光粼粼的滔滔江水滾滾東流。

“千年以降,這裡的白浪翻湧間,不知淘盡了多少英雄豪傑。”公子襄言語悵然若失,“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在這裡再度江風。”

這些年他北上南下西去東回,已經做了許多許多,若是還無濟於事....

可青山依舊在,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