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生性寡情,她也從不敢將自己真的當做公主,端著架子任性妄為。她一直都很小心,凡事恪守成規,甚至要求自己比一般的女仙君做得更好。她總覺得,自己和璟華是同一類人,雖然都客客氣氣地被恭稱作一聲殿下,雖然上頭也有父君和母后健在,但實際和沒有也差不多。
好吧,沒有人疼,那就互相疼愛吧!這冷冰冰的九重天上,至少我們還有彼此,也就夠了。
“在想什麼?”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清冷如玉,在她聽來卻感覺分外溫暖。
“璟華,你來了!”蒄瑤驚喜回頭,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眼前。她竟覺一時恍惚,甚至不敢高聲而語,怕驚醒了又是一場夢。
三月不見,他還是那樣好看,眉若遠山,清雋淡然,站在花蔓迴廊下,夜風吹起他如墨長髮,翩若驚鴻,便好似畫卷中人。
他不似琛華,向來言語不多,小小別離後也只是靜靜地望向她,微低著頭,嘴角含笑,漫天星光都不及他此刻眼中的溫柔似水。
“璟華,你……你瘦了。”蒄瑤望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疼惜道。
“還好。”璟華笑笑,向她伸出手來,“長寧說你等了我一天。”
蒄瑤輕輕“嗯”了一聲,他的手有點涼,手指骨節分明,修長好看,虎口與拇指末端因為用劍而總是留著一層薄薄的繭。
他側過頭去,輕輕咳了兩聲,雖一臉倦容,仍難掩堪比日月的風姿,水越清華的從容。
她歡喜又憐惜地注視著他,“怎麼到現在才忙完?這麼晚了就不該再過來看我,早點休息才是。”她忍不住伸手去觸他額頭,果真有些發燙,心疼道:“聽長寧說,你一到那邊就病了。”
璟華淡淡笑道:“沒什麼,沒他說得那般嚴重。”
說歸說,卻還是忍不住掩唇輕咳了幾下,“休養幾日便好。”
“璟華,”她突然心中一酸,忍不住投進他寬大的懷抱裡,用了點力抱緊他。
三月來的纏綿悱惻、悵然若失一齊湧上心頭,化作此時柔腸百轉,淚光潸然。她語聲低啞,拗拗的,哽咽道:“你不知道,每一次,我都好擔心。”
“我知道。”他摟著她,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安慰,語聲溫柔:“不是每次都回來了嗎?蒄瑤,沒事的。”
他身上是不變的冷梅暗香,雖然清瘦,但畢竟自幼習武,身體修長勻稱,線條緊緻。
蒄瑤頗有自制,貪戀了一會兒他溫涼如玉的懷抱後,便略帶羞澀地抬起頭來。月光下,他纖長的睫毛恰好在狹長鳳眸上投下一道淺淺的陰影,眼中波光瀲灩,雋雅出塵。
蒄瑤竟看得有些出神,趕緊低下頭找些話來說:“陛下也是,什麼事這麼急,一回來便要你巴巴地趕去?”
“不過是一些軍中瑣事,”璟華別過頭去,握拳低咳了幾聲才接著微笑道:“極九古淵地勢偏北,又終年酷寒,將士們都不太適應在那種環境下作戰。父君便多關心了幾句。你知道,他始終都是想收復漠北失地的。”
蒄瑤點點頭,她知道自己是多此一問。璟華從不說陛下的不是,但他不說不代表她就真的被矇在鼓裡。
她記得有一年,璟華奉天帝命去斬殺西方天禧國的一頭四極逡巡獸,不慎被妖獸的血濺了一身,因那血中帶毒,遇肌膚會產生強烈灼痛感,他只是先回自己宮中清洗了下,再去凌霄殿覆命,就引得天帝震怒,責了他個翫忽職守的罪。
自那以後,但凡征戰歸來,只要不是傷重昏迷,無論如何他必先朝聖覆命,再不敢私自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