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沫對什麼都好奇,自然什麼都想學,在西海跟沅婆婆一起,也沒放過機會,耳濡目染到一些最基本的急救常識。她第一時間點了他的穴道,護住他心脈,然後便問他藥在哪裡,因為她覺得像他這樣的情況,應該隨身都會帶一些急救的丹藥,以防不測。
不過璟華之前倒還真沒什麼隨身的丹藥,一來天庭那個勢力的藥師從來不肯多浪費心思在他身上,二來他發作得也不像現在這樣頻繁,多數時候自己咬牙抗一抗,也就過去了。
正巧無涯今天剛剛煉了兩瓶送過來,想叫他帶在路上。他現在的情況,一個人孤身上路,真的是什麼時候客死他鄉都不知道。但無涯深知這個小師弟的脾氣,話不多,卻一字千金。決定的事,誰勸都沒用。
所以,他也不浪費這個口舌,反正勸了也不聽,不如盡力為他多做些準備。天地茫茫,他又重病在身,此次去找妙華子,根本是大海撈針。
他明白這點,他猜璟華一定更明白。只是,世間很多事,就算明知不可能,仍還是要去做。
璟華神智還清醒,眼前的女孩兒,眼角還有淚,是為他急哭的,卻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他蒼白的臉上逐漸浮現起欣慰的笑容,呵呵,她是很緊張,但又好勇敢,她長大了一定能做大事,不枉他教她一場。
他努力抬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極輕極輕道:“沫沫,別怕。”
藥在他的房裡。
他還是不忍讓她背,休息了一會兒後,執意要自己站起來,硬撐著一步步走回雲廬。
他走得十分勉強,每一步都氣血翻湧,前半段還咬著牙自己走,但不多久便實在撐不下去,身體的重量越來越多地壓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力氣也不小,但他實在高太多,阿沫只能環著他的腰,架著半拖半走。
隔著衣物,仍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徹骨涼意,似乎還在輕微顫抖。他貼她很近,清淺的無規律的呼吸就在發端。她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寒梅冷香,混著淡淡藥香。
她努力挺了挺身子,讓他靠得更舒服。從認識到現在,一直是他在教她,似嚴師,似慈兄,更似益友,如今卻看到他陡然虛弱的樣子,讓她突然心生一種異樣,覺得兩人反了過來,自己一夜間長大,值得被信賴,被依靠。
短短的一段路,走了近半個時辰。等回到雲廬,阿沫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房間,卻根本無暇細看,扶著他走到內間,將他半靠在床榻上。她知道他病發時應該儘量保持平臥,但一平躺下來,他似有若無的呼吸便更加艱難,只好將他半靠著。
“璟華,藥在哪裡?”
他的眼神已近迷離,但仍竭力保持清醒。唇角邊不時溢位血絲,清俊的側顏因為過分蒼白而淡化了原本冷硬的線條,甚至顯得柔軟。
他已經說不出話,纖長的睫毛顫動幾下,費力地抬手,指了指窗下桌案的方向。那裡有幾個白玉瓷瓶,有的是平時吃的,有的是病發時救命的。
阿沫點點頭,立即走過去,麻利地從瓶裡分別倒出幾粒丹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拿來喂他服下。
他已經不太咽得下去,無涯似是也考慮到這些,所以煉製的丹藥遇水即化。她倒了些水,將丹藥化開,喂他慢慢喝進去。只喝了一小口,便止不住咳嗽,小小一杯,分了好幾次才喝完。
璟華喝了藥,便昏昏睡去。阿沫依然不敢鬆懈,搬個椅子在他床邊坐下。
相識已久,她卻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他。周圍很安靜,月下清風習習,蛙鳴陣陣,天地間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她握起他的手,放在手心裡輕輕暖著,突然有種感覺,彷彿這個世界只剩他倆孤零零的相依為命。
直到天快亮,他的呼吸終於漸漸平緩下來,唇色雖依然蒼白,但終於不再是可怕的紫色。
阿沫這才吁了口氣,放下心來。她這一夜一直揪著心,盯得眼睛都酸了,生怕自己一個疏忽,他的情況就出現惡化,那感覺就像一百年那麼漫長。現在看他終於脫離了險境,才覺得無法抵擋的沉沉倦意鋪天蓋地襲來,忍不住連打幾個哈欠,趴在他床頭,頭一歪就睡熟了。
等她睡著,璟華就睜開了眼睛。
他一直都很淺眠,病發時身上又痛楚難當,怎麼可能真正睡熟?他不過捨不得她擔心,便裝作服了藥好轉熟睡的樣子,沒想到她還是不放心,硬撐著照顧了他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