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沫所謂的壞訊息,對璟華來說,的的確確就是好訊息。
之前他還只有一半的把握,但一看到阿沫垂頭喪氣地一個人回來,並且還是被沅婆婆聽到了他的名字後給扔出來的,他幾乎就完全可以肯定了。
這個沅婆婆,必定就是妙沅的化名,也就是他苦苦找尋,當年為梅妃治病的妙華子上人。
不管當年是何人下的毒手,她親侍梅妃的起居湯藥,必定知悉了部分內情,因而在梅妃死後,也跟著慘遭迫害。她是十世好人,無法滅口,便被殘酷地被挑斷了手筋腳筋,甚至割去舌頭,受盡折磨。
她在西海躲了兩千多年,隱姓埋名,就是要避開九重天上軒轅家的人,斬斷和當年一切相關的物是人非。
現在沫沫貿然帶著自己這個姓軒轅的去求她出手相救,不被扔出門外才怪?但也恰恰因為她如此強烈的反應,才更讓他確信無疑,自己找對了地方,此行非虛。
阿沫迷惘地看著他,覺得眼前的璟華變得有些陌生起來,他的笑容,他說的話,她都完全不理解。
璟華似是察覺到她的困惑,抬起手輕撫她的臉龐,柔聲哄道:“沫沫別亂想,有些事說來話長,我現在……暫時沒法跟你解釋。我答應你,等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我一定從頭到尾,原原本本都告訴你好麼?”
“嗯,”她點點頭,似懂非懂,“婆婆是妙華子就最好了,可是璟華,她不肯見我們啊。”
“只要她還在這裡,我就有辦法。”
他似很有把握,輕笑道,“沫沫,扶我起來。她不來見我,自然只有,呵呵……我去見她。”
天池邊,冰輪皎潔。
湖面澄澈空靈,除素月青光外,不映一物。放眼望去,整座湖恰如瓊田玉鑑,銅鏡未磨,水天暈染了煙波色,玉字傾瀉卷無塵。
青瀾在湖邊坐了一整夜。
直到天亮,他都還沉浸在那個夢裡,未醒。
一夜間,他這個孤兒突然有了孃親,孃親還是九重天上的天后娘娘,這不是夢是什麼?
那個過去他只在天族大典上,需跪下瞻仰才可見的女人,就坐在他身邊,幽幽地訴說著過去的往事。
原來她的聲音也這麼溫柔,她也有過青春和愛情。
她叫他瀾兒,她說他和父親長得一模一樣,她第一眼看到他時,便知道了。
她說,瀾兒,當年孃親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被迫丟下你,遠嫁天族。既然現在我們母子重逢,那即便是要了我的性命,都不會再放手!
她說,瀾兒,當年胤龍和炎龍王為了一己私慾,將我們一家三*活打散,害死你父親,害我們母子骨肉分離,這筆賬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她說,瀾兒,如今大戰在即,你又是兵部副帥,很好,我們就坐看他們鬥個兩敗俱傷。然後,瀾兒,我便以天后之名,扶持你做這天下的王,做這九重天之主!
那是軒轅広和姜赤羽欠我的,我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直到月君下值,旭日升空,青瀾仍坐在那裡。
天后不知是什麼時候走的,那個他現在改口叫孃親的人。他覺得自己還像是在夢裡,迷迷懵懵。
怎麼突然就變成天后娘娘的私生子了呢?
怎麼還要讓天族和炎龍族兩敗俱傷,做這三界之主了呢?
他不是青瀾嗎?
他只是西海的小蒼龍啊,他連做蒼龍王都沒想過,覺得那是離自己還很遙遠的事。
他只要睜開眼睛,跟著二殿下四處征伐妖靈邪魔;
只要白天流把子臭汗,晚上高高興興地和其他幾個將軍喝酒;
想父王和阿沫了,他就寫封信;對天庭不滿了,就再罵幾句……
他目前最最煩惱的事情,也不過是,不知道要不要繼續留在兵部,幫天族一起打姜伯伯罷了。
可他憑空冒出來的這個孃親,給他丟擲來這麼複雜的難題。
不,不,他一定做不來的,他也一點都不想做!
他不要做什麼天帝陛下,那個帝冕,想一想就覺得重愈千斤,也不懂為什麼姜赤羽拼了命都想弄過來,套在自己頭上?
更不懂為什麼軒轅広為了保住它,死命硬撐,甚至連自己的婚姻和兒子都可以拿來做武器?
娶一個自己愛的女孩,攜手遨遊在江河湖海中,快意瀟灑。這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
也許他沒有什麼雄心壯志,但他覺得自己現在過得很好。
他有一個慈愛的父親,有一個他願生死與共的知己,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每天為自己喜歡的事拋灑青春熱血,未來,他可能還會娶一個他從小便深愛的女孩,無憂無慮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