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華的碗裡只有淺淺一小口,比阿沫的還少得多。
“你就意思意思吧,”玹華對他道:“我能答應給你喝就不錯了!”
璟華笑了笑,倒也順從地沒說什麼。有酒就成,他現在多少無所謂,就像大哥說的,能有個意思就成。
玹華端起酒碗,道:“來,今天是除夕,大哥先祝你們倆,祝我們璟華身子安健,再祝你和阿沫早結連理!”
阿沫性子爽直,並沒有什麼扭捏,拿起酒碗,大方道:“玹華大哥要說的就是我要說的,另外,阿沫還要恭喜你們兄弟倆久別重逢!”
她看了看璟華,有些不安,剛才喂他吃餃子的時候,故意碰了碰他,他身體還是很燙,體溫根本沒有降下來,反倒越燒越兇。
他已經再經不起任何損耗了,如果還像上兩次那樣高燒不退,那今晚還熬得過去麼?
等他們倆都已經說完了,璟華沉吟了一會兒,也微笑道:“那我也說個祝福,我祝大哥早日尋到胤龍翼,輔佐父君扶搖四海,安定三邦。”
他接著望向阿沫,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久。
他清俊如水的眼眸中似有著千言萬語,更似有著千絲萬縷、欲說還休的情緒。
在這個萬家燈火的除夕夜裡,他就這樣靜靜望著這個讓他此生留下最美好記憶的女孩。望著她,把她的眉間淺笑,笑語嫣然都刻進心裡,和今晚這個美好的夜一起,永生難忘。
慢慢地,他眼中的柔情越變越少,眼神也越來越明澈起來。
他終於微笑著,捨棄了所有纏綿悱惻的情緒,清清楚楚道:“我祝沫沫能得償所願,得大智慧,行大功德,救滄桑庶民,為累世傳頌。”
那一個晚上,真是圓滿。
雖然他最後還是沒能吃那個蘸醋的餃子,但意外的喝了一小口酒。他心滿意足地聽大哥說了許多在人界、妖界和冥界的奇聞異事,還聽阿沫說了他們在西海過年時的風俗,四海聯歡,歌聲笑語不斷,從除夕一直鬧騰到元宵。
吃完餃子,大哥又給他們出了燈謎來猜。他比小時候還要風趣,可能是因為去過許多地方,所以有一肚子好笑的笑話。
大哥跟他賭,說他若猜出來一個,便由他挑一件嘉佑宮裡的寶貝,若猜不出,便拿他宸安宮裡一件寶貝來抵。
結果,璟華猜出來幾乎所有的燈謎,贏走了大哥七八件寶貝。
沫沫笑得七倒八歪,玹華肉痛得哇哇亂叫。
他也還在笑,但那時候人已經十分恍惚。
腦子裡昏昏的鈍痛,很難再想東西,最後一條燈謎,他真的是猜的。
大哥和阿沫的面容越來越模糊不清,他感覺他們倆好像在叫自己,但聲音就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帶著空曠的回聲,聽不真切。
玹華把終於陷入昏迷的弟弟抱到床上,替他蓋好被子。
“還是很燙嗎?”阿沫問。
“用法術也降不下來,”他嘆口氣,“也難為他了,撐了一晚上。”
阿沫倒了些清水,用小指蘸了,過去替璟華潤了潤乾裂的唇,連續的高燒,讓嘴唇都已經起皮,甚至裂開。
有個東西哽在她的喉嚨,但想著今天是除夕,還是勉強笑了下,無奈道:“總算是歇下了,吵了半天,總共也不過才吃了一個餃子。璟華現在真的是越來越像小孩子,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
玹華站在一邊,雙手負在胸前,緩緩道:“他本來就是小孩子,我們龍族,兩千六百歲才成年,他今年也不過才兩千八百歲而已。”
和阿沫一樣,他似乎也是想揮走那種令人討厭的鬱郁,乾脆走到桌前拿起那壺酒,又灌了一口,“我不在的這些時候,他都在做著我這個大哥該做的事。其實,他比三弟並沒有大多少。”
他朝著阿沫一笑,“我二弟這個人,最喜歡硬撐。明明年紀不大,卻喜歡裝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明明心裡在乎得要命,卻還要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阿沫噗嗤一笑,“還是大哥最瞭解他,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口是心非。”
玹華又道:“我瞧他最近大概身上實在是難受得緊,脾氣也變得有些急躁,阿沫你多包涵。如果有什麼地方惹你生氣了,你來跟大哥說,大哥幫你做主!”
說到此,阿沫也眉頭一緊,“他最近是無賴了些,但我還不至於受氣,我只是擔心。”
她又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這場高燒來勢洶洶,比前兩次都更要兇險。璟華仍蹙著眉,兩手緊緊捏著被角,似乎在夢中都極為難受。
阿沫憂道:“璟華他以前也時常發病,但都不會像現在這樣,高燒低燒接連不斷。我們已經把屋子弄得夠暖了,他也並沒有受涼,可為什麼……”
玹華沉吟道:“醫術方面,我也不懂。但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阿沫,你上次說打算去找阿沅,還得要儘快動身才行,我怕……”
他嘆口氣,“我怕二弟會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