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凍徹心骨的寒意,是他熟悉的,自背後龍脊上傳出,像嵌在身體裡的一塊千年玄冰,把身體裡的熱量都一點一滴吸走。
自貞鱗損毀後,便一直如此,特別是當與人動手,或者心緒大肆起伏的時候,靈力的流逝便異常迅速,每當這時,他也會覺得特別特別冷。
算來,阿沫最後替自己移植的那片貞鱗,也差不多到了時候。妙沅說普通鱗片的靈性不夠,就算再怎麼用法術增強,也頂多管三個月。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自己又是這麼不加愛惜地用法,是差不多該到頭了。
想到這兒,他伸手到背後去摸了一下。果然,那片鱗早已經撐不住了,歪歪地貼在一邊。那一片傷口又重新裸露出來,觸手是黏溼的一片血汙。
他苦笑一下,索性將那片廢了的鱗拽下來。他背靠在牆上,無力地喘息,過了一會兒才重又將眼張開。
不對,那片鱗有些奇怪。
為什麼黑糊糊的,像是被什麼烤過一樣?
他怕是自己眼花,又拿近了細看。真的,就在緊挨著身體的那一面,他青綠色的鱗片已成暗黑色!
怎麼會這樣?
他昏沉沉的腦袋頓時也被驚得清醒了一些。照說這鱗的顏色,也並非全身每一處都完全一樣,但基本是這個色調。比如他是條青龍,那麼鱗片便都是青綠色為主,深一些的地方墨綠,淺一些的地方便是翠綠、湖綠。
就算是鱗片已死,也不過是發灰髮白,但絕不至於會有現在這樣暗焦的顏色。
會不是是因為中毒呢?
也不太可能,赤膽情在自己身上已經那麼久了,若不是妙沅瞭解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就連師兄那麼高明的醫術都看不出來,決計不會再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跡。何況,前兩次的移植,亦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就在此時,胸口突然一熱,像是一團三昧真火猛地躥上心頭。他猝不及防,痛得整個身子縮了一下,發出一聲低弱的*,緊緊握拳。
還好,玹華這邊離他們的房間還有一段距離,阿沫並沒有聽到他這裡的響動。但是接下來鋪天蓋地的痛楚,不打一聲招呼便向他襲來,讓他來不及思考,身體裡不知何處突然燃起了狂莽的烈火,無情地到處炙烤,彷彿炮烙之刑。
他只覺得每根血管裡流動的血液,都已經沸騰似的,血液躥到哪裡,哪裡便是火燒火燎地灼痛,皮焦肉綻般。
璟華靠在牆角,死死咬著牙,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裡捏著的是什麼東西。他懷疑自己的腦袋是不是快要昏鈍,是不是又出現了幻覺。
因為只要閉上眼,他就感覺自己真的置身火海,四周的房子在燒,到處是熊熊火苗。他幾乎想大喊,說不好了,著火了,叫阿沫快逃。
但是沒有,睜開眼,房子還是房子,床還是床。
身上依舊乾乾淨淨,煙火的痕跡都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了?剛才還因為靈力流逝冷得像在冰窟裡,一會兒卻又像是全身都要被烈火吞噬?
又是哪裡出了問題?
還好,身體裡那團猛火併沒有一直燒下去。就在他覺得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那劇痛總算平緩了一些下來,雖沒有完全熄滅,但已經是他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他脫力地往背後靠去,無聲地喘息。剛才的那一陣發作,耗去了太多精力,他必須集中精神好好地想一想,理理思路。
這身子雖然破,也不能不管,畢竟還有沫沫呢。就算逃不過那個結局,但能晚一點也是好的。
他苦中作樂,安慰自己。
冷是有原因的,他知道,也習慣了。
可是這劇烈的灼燒又是怎麼回事?再加上這一個月來一直不斷的高燒低燒,和那片莫名其妙被烤焦的鱗片?
這其中是不是有些關聯?
自己是五行屬水的胤龍,再加上從小便中了赤膽情的毒性,一年到頭就只有冷,很少有感覺到熱的時候。
沫沫總嫌自己的手涼,其實她不知道,涼對於自己來說才是正常的,熱了反倒有問題。
就像自己的四絕殺,本來是要對應“風、火、雷、電”四種天象的,但也因為他無法修煉火的屬性,硬是給他改成了“風、雷、電、霜”。
所以,像他這樣的人,身體裡怎麼會埋著這樣一團要命的火?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什麼時候開始……他手扶著發脹的額頭,努力集中精神開始回憶。
剛掉了貞鱗那會兒?沒有。
後來在觀池?也沒有。
和阿沫在人界遊船的時候呢?那時候自己已經開始練《秋風破》上的心法了,是不是因為禁術的反噬呢?好像……唔,也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