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碗紅豆湯,甜甜糯糯,直喝得姜雪梨幾乎快把自己舌頭吞掉了。
“這是璟華煮的麼?”雪梨問。
他們漠北民風粗獷,男子大多在外勞作狩獵,回家便對對女子吆五喝六。她根本無法想象,如軒轅璟華這樣一個令父兄們都極為忌憚的人物,會在家裡煮得一手好湯。
璟華禮貌點頭,“殿下,哦,雪梨若喜歡,便讓沫沫再為你添一碗。”
阿沫頭也不抬,硬硬回絕道:“沒多了,就這四碗。”
她彼時正在為幾人置碗筷,四人中就她和璟華還未動過自己面前的甜湯。
璟華望了她一眼,帶著商量的口吻哄道:“沫沫,你早上不是說不愛喝紅豆的麼?你這碗便讓給雪梨,回頭我煮綠豆的給你好不好?”
阿沫立即頭也不抬,一口氣喝光了自己的,將空碗往桌上一放,沒好氣道:“我不挑食,什麼都喝!”
璟華無奈嘆了口氣,轉頭又迎上姜雪梨那熱切的目光,只好道:“其實璟華這碗,也為曾動過。雪梨若不嫌棄的話……”
姜雪梨忙不迭介面:“不嫌棄,不嫌棄。”心中卻道:莫說你未曾動過,你若喝過,那便更好。
她還未伸手,阿沫已經先一步搶過璟華那碗,一仰頭又全部倒了下去,道:“我也沒吃飽,我練了一上午,消耗……呃,太大……”
她吃得太快,又急著說話,不禁嗆得連連咳嗽。璟華肚裡好笑,站起來為她拍背順氣,面上卻帶著責備口吻道:“沫沫,怎麼如此急躁,沒一點禮貌!”
雪梨看她狼狽的樣子,不禁幸災樂禍,輕哼一聲道:“聽聞西海富可敵國,我還當都是鐘鳴鼎食的精貴人,沒想到也是個上不了檯面的!”
阿沫抬頭狠狠瞪了她一眼,怒道:“你說什麼!我就是我,你扯什麼西海!我……不過嗆了一下,有什麼好笑的,你吃東西從不嗆的麼!”
她平常嬉皮笑臉,真的嚴肅起來,那雙大眼睛一瞪,還是頗有威懾。那時候在觀池,就已經收服了一幫同學做她的小跟班兒,可見天生是大姐大的派頭。
姜雪梨被她一兇,本能地往後一縮,竟不敢響了。
“都少說兩句!沫沫你……”璟華臉色一冷。
他似乎是被阿沫傳染,一句話未說完,竟也彎下腰,緊緊用手捂著嘴,壓抑不住地劇咳起來。
“璟華,你……”阿沫一見他咳嗽,也顧不上再和雪梨鬥氣,低聲道:“你不要緊吧?”
璟華好一會兒才抬起身子,臉色比方才又蒼白了幾分,喘息了幾下,冷冷道:“你……你莫氣我,我就沒事。”
“我……我哪有氣你。”她噘著嘴,小聲地,委屈道。
“我說了雪梨是貴客,你這樣對貴客,還說沒氣我?”他的聲音依舊隱含怒氣。
“好了,”青瀾實在看不下去這三個人,“都是自己人,幹嘛一見面就吵!不就一碗甜湯麼,都犯得著麼?”
這一碗湯,喝得一點不甜。
像是奠定了一個不友好的基調,接下來的相處,便更是尷尬。
璟華為了避免讓兩個女孩子再生口角,只能儘量減少兩人共處。用過午膳,就讓小呆送阿沫出去練功,說日落了再來接她。
阿沫看他今天臉色一直不好,不敢再違拗他,雖然心裡老大不情願讓那個雪梨形影不離地黏著璟華,但也無可奈何。
青瀾聽她氣哼哼兒地,邊走邊把長鞭甩得啪啪響,便知她心裡不痛快。
他從小把她捧在手心裡已成習慣,看不得她受丁點兒委屈。這會兒她走了,他留在屋裡也坐臥不安,兩盞茶不到的時分,已來來回回轉了了好幾個圈兒。
他終於站起來,訕訕道:“璟華,阿沫她一個人練功,也不知會不會遇到什麼難處,我還是去看看”。
璟華蹙了蹙眉,道:“沫沫她不礙的,雪梨遠來是客,我們應好好招待才是。”
雪梨正求之不得,忙不迭道:“沒事的,表哥你還是去看看阿沫姑娘吧,一個人練功,回頭走火入魔就糟了。”
青瀾早已一溜煙兒飛了出去,璟華暗歎一聲。這下屋裡便又只剩他與雪梨兩人。
一下午,璟華一直坐得筆直,遠遠地喝茶。
雪梨問一句,他便答一句。
雪梨搜腸刮肚,說了一下午,他也有問必答,不卑不亢。
淺笑風雅,溫存有禮,當真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越說,雪梨卻越是忐忑,眼前這個男子,讓她完全捉摸不透。
他自始至終都極為客氣,甚至在自己和那個西海的丫頭髮生衝突的時候,也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但為什麼總覺得他就像那千年不化的雪山一般,永遠都無法接近?
自上次在祭司殿密謀以來,她只在玄鏡茶中與他見過幾次,每次寥寥數語,講的又都是國事,不但解難她心頭相思,反撩撥得她愛火愈燃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