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宮外,氣氛依舊有些難以描述的尷尬。
璟華的聲音低啞且強硬,“你先回兵部吧,我不用你送。”
青瀾看著他,璟華就站在面前,身形清冷,神情淡漠。
他們以前也吵過,打也打過,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讓青瀾感覺距離遙遠。
父王的話偏偏在這時候在耳畔響起來:瀾兒,他現在已經是天帝,是陛下!縱然他仍允許你叫他的名字,也把你當兄弟,但在你心裡頭卻要記得,要敬他,要畏他,再不可像從前那樣亂了分寸。
“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青瀾也淡淡道,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長寧留下收拾那鋪天蓋地的卷宗,以便明日還要早朝,璟華便一個人駕雲回宮。
經過荷花池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
今天的月色很好,但阿沫向來不是那種喜歡看星星和月亮,然後再吟個幾首詩,傷春悲秋一下的女孩子。對她來講,再好的月色,不過就是光線好些,讓她少點幾支蠟燭,省點燭油罷了。
自然,在這麼一個時候,阿沫鄭重其事地跑到荷花池,顯然也不是來看月亮,賞荷花的。
“一衡!一衡!”阿沫朝池裡頭叫,“你快出來,我有事問你。”
一衡上了九重天后,本來一直纏著璟華,但璟華實在太忙,沒空照顧它,阿沫也嫌它煩,就把它往荷花池裡一丟。這倒也好,一衡寂寞了幾萬萬年,現在一下子找到這麼多玩伴,天天樂不思蜀,阿沫都幾乎忘了還有這個傢伙的存在了。
“一衡!你不會睡著了吧?你再不出來我可下來抓你了啊!”阿沫壓低嗓子道。
湖面水波微瀾,一條七彩琉璃的尾巴先冒了出來,在湖面攪動起一陣絢麗波光。
“哎喲,阿沫姑娘!好久沒看到你,麼麼噠!”一衡浮上水面,用最近新學來的方式嬌媚地打了個招呼。
阿沫卻沒這麼好心情,她眉間有些不安,俯下身子,伸手把一衡撈到自己面前。
“一衡,我有正經事要問你。”
“什麼?是你和主人要大婚了,叫一衡來喝喜酒嗎?這麼快,不是還有三年嗎?”一衡望著月亮,開始算日子。
“不是,一衡,你別鬧了。”阿沫沒心思跟它胡攪蠻纏,“你快告訴我,以前你跟著你老主人的時候,他……他的背上是一直都有刺青嗎?”
“刺青?什麼刺青?”一衡被問得莫名其妙。
“就是那對胤龍翼的圖案啊!化真身的時候,胤龍翼是龍身後的翅膀,但人形的時候呢?不就是背後的刺青了嗎?那個顏色一直是很深的,還是會慢慢變淺?”
一衡一臉迷茫。
阿沫心急,講的語速又快,它又剛剛睡醒,腦子實在轉不過來。
直到阿沫講了第三遍,一衡才曉得她大概是什麼意思,眨眨眼睛道,“老主人化真身的時候,自然是背後生出翅膀的啦,一衡見過的!可大可威風了!幾乎遮住半邊天呢!扇一扇就是山搖地動,風雲變色!那叫一個……”
阿沫心急火燎打斷它,“我不是問你真身!我問你人形的時候!胤龍老祖人形的時候,背上是不是有胤龍翼的刺青?顏色深不深?”
一衡撅著嘴,似很努力地回憶了下,搖頭道:“一衡不知道哎!人形的時候,老主人都有穿衣服,他洗澡的時候,一衡又不好意思偷看。”
阿沫臉色有些發白,抿了抿唇,又想把一衡丟回了水裡!
一衡緊扒住阿沫的裙子,“阿沫姑娘,你怎麼啦?為什麼突然要問一衡這個?”
它也看出來阿沫的不尋常,顧不得計較她的粗暴態度,關心道,“是不是主人的胤龍翼用起來出了問題啊?是開啟了收不起來,還是……?”
阿沫眼圈有些發紅,隔了半晌,才咬唇,哽咽道:“是璟華背上的刺青突然變得淺了,我……我怕是……”
璟華並沒有現身,雖然他全都看到了。
他看到那個身材瘦小的女孩坐在荷花池邊,抱住自己的膝蓋,嗚嗚地哭。
她終於還是哭了。如驚弓之鳥,茫然無措。
她並沒有相信那天自己對她扯的謊。
可是她假裝相信了,還跟沒事人一樣,抱著他撒嬌。
她也那麼會演戲了,是跟自己學的嗎?
把她從西海帶到九重天上,下了詔書說要娶她為妻,兩人經過了重重的磨難,披荊斬棘,死裡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