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恢復了記憶,琛華在塔中便覺度日如年。
開頭那三年,其實還好。他雖然也急著回家,但其實並不曉得家在何處,被小林陳公子、陳公子的叫著,倒也多了凡塵俗性。
白天小林不在,他就一個人睡睡覺,實在睡得厭了,便讓小林給他帶些材料來。他手巧,做了棋盤、刻了棋子,自己和自己下,又用山雞毛做了一個毽球,在狹*厄的塔底一個人踢。
是啊,那時候,他是陳公子,也或者說是最開始的那個琛華。
安逸的,無聊的,得過且過的三殿下。
但自從那道雷喚醒了他的記憶之後,這樣的日子他就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他總是想著蒄瑤有沒有收到他的訊號,什麼時候會來?又想著她是不是快要生了,如果在來的路上突然臨盆了怎麼辦?
他還會忍不住想他的二哥,受了刑之後究竟怎樣了?他鼓足了勇氣,偷偷問小林,九重天上有沒有傳出過什麼重大的訊息,比如天帝崩或者重病不起什麼的。
他問的時候,心裡慌得厲害,突突亂跳。他自己都不曉得在盼著聽一個什麼樣的結果,有或者沒有,究竟哪一種才是自己想要的。
然後小林木訥地搖頭,他地位太低,根本打聽不到。
倒是青瀾來過一次,這也是琛華事後才曉得的。小林說有個相貌英武的天族大帥來過,檢視梵心塔的封印,看看沒什麼便走了。師父留他用膳,他都未理。
那時候,琛華尚未恢復記憶,等他想起來時,又追著小林細問當時的情景,比如青瀾的神情,看上去有沒有特別難過或者擔憂,甚至他的穿戴,有沒有著國喪。
小林又是搖頭。
天族大帥,那是多高貴的身份,來他們九華山自然是師父親自倒茶遞水,連他的大師兄都輪不上。他不過是事後,道聽途說而已。
越是打聽不到,琛華就越是焦慮。
曾經在塔底的悠閒時光,如今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他無事可做,除了修煉,便只有試驗那枚金鑰。
一開始幾次,不過是在打雷時候,他無意中觸發。但自從恢復了記憶開始,那就變得有意而為。
西海離九華山遠隔十萬八千里,他也沒有把握對靈奴的操控能盡善盡美,為保證最後一步棋贏得漂亮,總要先多試幾次。
馭靈這種法術自古就有。
最開始是用來馴化那些法力高強的兇獸。神仙們最好面子,出來都講究個排場,但既然身在紅塵之外,望穿世俗名利,又不好每次出門都讓幾千個徒子徒孫跪著接駕,那樣太過鋪張。
所以漸漸的,神仙們的圈子裡有了個約定俗成的潛規則,那就是看彼此的坐騎。
法力高強的,往往能收服很兇猛的惡獸,裂天兕啊,孽海玄鳳啊,鬥穹火螭啊……之類的。那一個個頂天立地,瞠目呲牙,一跺腳天崩地裂!一張口,火焰滾滾!說多威風,有多威風!
而這些神威凜凜的兇獸身上,如果還坐著一個面如冠玉、白衣飄飄的上神,如此反差更是帥得讓人雙膝跪地,鼻血橫流。
然而,要耍帥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上古的兇獸性子都傲,極不好降服,也有很多法力不夠的神仙們為了弄個坐騎顯擺,最後卻不幸被吞進了兇獸肚子的先例。逃得快的,留了一隻手、一隻腳的做紀念的,大有人在。雖然最後流傳下來的,是他們為民除害,以身殉道的故事,但終究是死了,吃了暗虧。
所以掂量一下,如果覺得自己實力尚不夠的,要麼就乾脆別冒那麼大的風險,老老實實去東海弄個夔牛騎騎,要麼就另闢蹊徑。
唔,馭靈,就屬於蹊徑之一。
最開始,馭靈是這樣的。找一個兇獸喜愛的寶物,上面附著了自己的法力,然後故意放在兇獸易出沒的地方,由它銜去,如果貼身而藏,那便最好。
兇獸雖然悍勇,但智商都頗低,而用來馭靈的那些器物,對它的影響又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就像溫水煮青蛙。
剛開始的時候,根本不覺得那些個法力的存在,只是覺得這個寶物愛不釋手,最好天天帶在身邊,抱著它睡。再過段時間,覺得更加離不開它,只要一刻看不見它,就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這時候,馭靈就已經基本生效了。那些費勁了心機的神仙們就可以大搖大擺地站出來,頤氣指使。而那些吹鬍子瞪眼睛的兇獸們也乖得跟小貓一樣,你讓它往東,它絕不敢往西。
所以,馭靈的“靈”最開始指的是靈獸,但後來用的範圍廣了,便通用為“靈魄”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