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沫在自己的閨房裡,心事重重。
當然,前提是如果這也能算閨房的話。
東邊兒的牆上,掛著的全是刀槍劍戟一溜排,還有梅花鏢啊、追月弩……唔,這些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另外還有一邊兒牆,上面掛的都是她自己發明的,還來不及起名字的古怪法器。
當然,她也是有妝臺的。但她的妝臺是她的實驗場,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以前,她總是對那些實在看不過去,而擅自理她桌子的婢女們大發脾氣。因為她執著地認為,只要不斷嘗試將不同的藥水倒在一起,就一定能混合出天下無敵的毒藥或者解藥。
還有那個叫人過目不忘的霸下戰車,依舊威風凜凜地杵在屋子當中,佔了她閨房的一半大小。如果不事先提醒,任何進來的人都會被嚇一跳,然後對這位西海小公主產生一種哭笑不得的敬佩之情。
唯一可惜的,是她養的兩條電鰻,在她不在的這些日子,偷偷逃走。那個齊腰深的大缸裡,如今只有幾根水草空空蕩蕩,頗有些物是人非的寂寞。
阿沫看著這些,情不自禁地笑。
那時候的她,可有多傻。但也好可愛,不是嗎?
她依依不捨地摸了摸那輛戰車,又撿了幾件隨身的衣服,塞進行囊,瀟灑地走了。
“阿沫,你又想跑到哪兒去!”
姐姐阿湘極有先見之明地堵在結界外,背後是十幾個捧著雲錦霞緞、珠光寶翠的宮婢。
阿沫的臉抽了一下,隨即義憤填膺,抗議道:“阿湘,你……你竟然給我設結界!”
阿湘與這個妹妹兩千多年鬥智鬥勇下來,已積累了極豐富的戰鬥經驗,並不覺得自己理虧,撇了撇嘴道:“你也別怪我,這可是父王交代下來的,說怎麼樣都不能讓你再跑了!你自己說,你都已經逃走多少回了?”
那個結界從裡頭不能出去,但從外頭卻可以進來。此時阿湘帶著後面那批丫頭呼啦啦一擁而入,本來就亂七八糟,捉襟見肘的屋子立時擠得不行,連根針都插不下。
阿沫一看那些衣服首飾,立時無賴般地往床上一倒,左右翻滾,大聲哀嚎:“每天都要試幾百套嫁衣,這樣的日子絕對生無可戀!阿湘姐姐,你趁早殺了我吧!”
阿湘噗嗤一笑,“我的好妹妹,你可是天帝陛下的心尖尖,普天之下誰敢動你根頭髮,不怕被綁上誅仙台嗎?”
“那我不嫁了!”阿沫繼續滾。
阿湘又是一笑,“你不嫁,莫說父王不肯,天帝陛下恐怕也要急瘋,到時候發兵填了我西海可更是要命!你就乖乖的,饒了姐姐吧!”
阿沫倒是騰地坐起來,認真糾正道:“怎麼會!璟華可是好天帝,從來不會假公濟私!”
阿湘笑道:“好,天帝陛下賢明仁武,恩澤三界好了吧?是姐姐自己愛虛榮,盼著我們阿沫出嫁時能風風光光,叫四海八荒那些不服氣的,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給我好好瞧瞧,看我們蒼龍家的姑娘生得有多標緻,配天帝陛下那是名副其實!”
阿沫苦著臉,滿心不情願地被阿湘從床上拽起來,撅著嘴道:“姐,你也叫他璟華吧,別老是天帝陛下,天帝陛下的,我聽著好不習慣。”
阿湘吐吐舌頭,笑道:“你有陛下寵著,無法無天,怎麼叫都行,我們可不敢。”
阿沫逃家失敗,又開始每日的折磨——被那些宮婢服侍著,套上一件又一件繁複囉嗦的襯裙、罩裙、裡裙、外裙……沒完沒了的裙!
每一套嫁裙,都有相應搭配的髮式和首飾,十分考究。而且還不是簡單地套一套衣服就算完,需得配合了化好妝面,再弄好髮式,戴上首飾,十幾個宮婢一起動手,一套下來最快最快也要花上小半個時辰。
阿湘與阿沫,雖是親生姐妹,但性格迥異。
阿湘天生就喜歡擺弄這些,平時就樂此不疲,現在碰到自己妹妹要出嫁,而且還不是嫁給普通王族,竟是要嫁到九重天上,做母儀天下的天后娘娘,自然更是精神抖擻,精挑細選,精益求精!
姐妹倆有一點是很像的,就是對於自己所熱愛的事業,都有著極大的熱情和取之不盡的精力。西海有的是錢,隨便她折騰,而天帝陛下又重孝在身,雖然一早就下了聘,但也必須要三年以後才能正式大婚。
激情,財力,時間,阿湘都有了。
於是倒黴的就是阿沫了。
阿湘親自出馬,迅速召集了四海內最有創意的設計師,最出色的版師和最有名的繡娘,組成一支天后造型設計團隊,為阿沫量身定製嫁衣。
她先是派人蒐羅了近千年來各路神仙大婚時所穿過的禮服款式。這樣,一來可以分析出大眾的品味喜好和流行趨勢,二來也避免了阿沫的嫁衣與人撞衫。等調研完了,阿湘才允許他們設計。
第一批就設計了三百套,第二批還在出圖樣,但據說已經有了五百套。現在到了試穿階段,阿湘更是從款式到尺寸,從繡工到質地,無一疏漏。
她不光用眼睛看,每次還會帶一名畫師、一名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