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說不下去了,我理解,這八年是她多麼難才熬過來的舊時光,決定要讓他離開的哪一分哪一秒不像刀子紮在她心上?她說的也是實話,若沒有陳念,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然,即便如此,她對陳念來說都恩同再造。
我突然間就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陳小姐,陳念過去,仍舊叫陳念,你,永遠是他媽媽,我不會給他重新辦戶口,我不會讓他改姓。”
陳玉聽完這句話終於忍不住,回身看著我淚流不止。
何姓男人緊張的站起來,眼睛裡流露出緊張。他有心上前來安慰,卻可能囿於自己的身份或者我們這些外人在場,不敢進一步。
我伸出雙手,卻見陳玉身體忽然間一軟,整個人像個面口袋一樣坍塌下去。
“陳玉!”我大驚失色,老何再無所顧忌,搶先一步把她抱入懷中,然後以拇指壓她的人中。
“小玉!小玉!”他不停輕喚,動作一氣呵成
。
“送醫院啊,”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尖利。然而並沒有人響應我的提議。
我這時見陳玉在老何的懷裡悠悠醒轉,她臉色灰敗,氣若游絲,眼睛半睜半閉,每喘息一下彷彿都需要她拼盡全身的力量。
“小玉。”老何嗓音嘶啞。
陳玉緩慢抬起沉重的眼皮,淡褐色眼珠像被什麼蒙了一層膜,她胸腔緩慢的起伏,卻牽動起嘴角來試圖朝身邊的人微笑。
“我沒事。”她說。聲音小到幾不可聞。
“你還說你沒事。”老何抱著她,她在他懷抱裡輕得像一片快要凋零的葉子。我有不好的預感,而這預感則讓我心如刀絞。
“把她抱到床上。”我再一次提議,而這一次老何積極的響應了我。
幾人圍在她床邊,老何坐在床頭凳上,緊握住他一支手。
“梅小姐,”她喘息著,“你不來...”她繼續喘息,喉嚨裡的風聲呼哧作響,“我也要去找你。老何......”她停頓,才不過幾個小時的功夫,她從鬥士變成了病夫。
“也可以照顧小念。”她偏過頭去,淚水溼了那一側的枕頭。
捨不得啊!
老天最會捉弄人,她跟陳念那樣好,可天要把他們分開。
“別說話了。”我哭了,我早該對任何生命的凋零報之以冷漠。然而我沒有學會,似乎那仍舊需要漫長的過程。“她到底得的什麼病?”
我轉頭問老何。
“腎。”老何說,“是癌。半年前查出毛病來。病情發展得太快了。這才三個月啊!”
男人伏在床頭哭泣,肩膀微微聳動,頭髮隨身體起伏而躍動。
“不能治嗎?我有錢。”我說。“錢我們來出。帶她到大城市去做手術,換腎,我們換得起。”
我提議。
老何的眼睛略過一層浮光,但也不過片刻。
片刻過後,他的那雙眼重新歸於沉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