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瑤看蘇顯貴的表情,覺得他的興致似乎不是那麼高,便問道“怎麼了,爹,是四平這個徒弟手腳笨呢,還是不勤快?要麼就是他悟性差,編出來的東西不好看?”
蘇顯貴搖搖頭,道“也不是,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四平的手挺巧的,腦子也好使。我教給他的東西,他看我嘴形說幾遍就能記住,自己練習幾次就能學會了。要不是他聽不見、說不出,估計還能學的更快。但是他編出來的東西嘛……我總是覺得有點怪,可是真說不出究竟哪裡不對勁兒。所以還是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蘇瑾瑤聽了蘇顯貴的話就覺得奇怪,卻也沒有聽的太明白,就自己走過去看看。
四平這一天好像還編了不少東西,都是和蘇顯貴編的籃子大小差不多的,應該就是因為蘇瑾瑤有大小的要求,所以按照這個規格來的。
但蘇瑾瑤提起一個籃子看看,就明白蘇顯貴說的是什麼意思了。因為……抽象!
四平編的籃子形狀比較怪異,乍一看就好像是編壞了的,左右不對稱,提籃也粗細不均。但是仔細看就能夠發現,四平絕對是用了心思才把籃子變成這樣的。以為他就連用的竹片的顏色都是經過精心搭配的,是漸變色,由淺到深的規律。
再拿起一個籃子看看,也是差不多的感覺,像是編壞了,一邊圓鼓鼓的,另一邊凹進去好大一塊,就好像是被人家踩了一腳。但是用的手法很特別,選的竹片不是一樣寬的,因為竹片的大小不同,才形成了這種特殊的形狀。
可以說,四平編的籃子都是用了心思的,而且創意很別緻,做工嘛,暫且算不上是最好的,但可以看出他編的很認真。若是再假以時日好好的練習,手藝上絕對不輸給蘇顯貴就是了。
“瑾瑤,你是不是也覺得奇怪?我就問四平,為什麼要費著心思編成這樣的。他為了選竹片的顏色啊,蹲在院子裡一個時辰呢,挑了好多的竹子,用陰面和陽面的竹片來編的。可是弄出來的這個東西,說圓不圓、說扁不扁,真是個四不像。”
蘇顯貴說著,面上現出了為難的表情,說道“瑾瑤,你說不要求籃子的樣式、形狀,我才也這樣告訴四平的。可是如果他再這樣編下去,費力氣不說,你不是還得給他工錢嗎?”
蘇瑾瑤沒做聲,又把另外兩個籃子也仔細的看了,然後把那幾個籃子依次排開,放在了蘇顯貴的炕沿上。問道“爹,你看這幾個籃子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啊?”蘇顯貴看看籃子,無奈的笑了,道“是挺特別的,每一個都特別。就是說不上究竟是個啥東西。”
蘇瑾瑤見蘇顯貴那個為難的樣子,也笑了。然後道“爹,我們撿到寶了。四平的這種想法是最有價值的,簡直他就是一個天生的藝術家。”
蘇瑾瑤簡直有點抑制不住心裡的緊張和興奮,道“以我們普通的審美來看,左右對稱、天圓地方,要得就是圓圓滿滿這才是好看的。但是四平的這種手法,看似奇怪了點,但從色彩的搭配和構型的巧妙來說,絕對有大師級的創意。如果加以雕琢,再好好的完善一下,就完全是一件巧奪天工、出世不二的作品了。”
蘇瑾瑤稱讚四平編出來的東西為“作品”,可見她對其的評價之高了。而且蘇瑾瑤覺得,這些籃子可能在普通人眼裡看不出個好來,但只要有那麼一、兩個識貨的人欣賞,那就真的是一件件瑰麗的藝術品了。
蘇瑾瑤的讚賞在蘇顯貴聽來卻是很難明白的,在他眼裡,還真是怎麼都沒看出個好來。不過既然蘇瑾瑤一臉的欣喜,他也就沒有反駁蘇瑾瑤的興致,只是點頭道“行啊,既然瑾瑤你喜歡,那就這樣吧。爹也沒有別的本事,只能再教給他一些手藝上的東西,讓他做的再好點。”
蘇瑾瑤使勁兒點點頭道“爹說的沒錯,他現在的創意是好的,可他的手藝確實還不行。今天我把爹的籃子拿出去賣,也多虧了爹那精湛的手藝,才沒有讓人鑽了空子。”
之前蘇瑾瑤看蘇顯貴編的籃子好看,就問過這籃子結實不結實,蘇顯貴當時就是給蘇瑾瑤做了個“破壞性試驗”,讓蘇瑾瑤把其中的一個籃子踩扁了,再拉回原狀。
蘇顯貴當時很自信的道“爹的手藝就是這點最好,只要不折斷,不管怎麼彎、怎麼扁,都能夠恢復如初。當年你二叔也能編出幾個這樣的籃子,可是還沒爹編的這麼好。後來你二叔沒了,這手藝啊,估計也就是隻有爹會了。”
所以蘇瑾瑤就記住了這句話,也記住了這麼個實驗。倒是今天得以施展,才算是贏回了面子,又賺到了銀子。
蘇瑾瑤又把馬六仿造蘇顯貴編的籃子,也想賣個好價錢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不過還是隱去了實際的價格,只是不想讓蘇顯貴感覺太驚訝了。
蘇顯貴聽了,嘆了口氣道“爹這手藝大小就跟著我爺爺學習,後來學成了也就是編筐編簍編籃子,還多半都是閒暇的時候給左鄰右舍幫忙編個用的,可是也沒有賣掉幾個。倒是我這閨女出息了,還能把這籃子賣出去。也算沒有糟蹋了爹的手藝啊。”
蘇瑾瑤趕緊道“爹啊,四平的創意是好的,你這手藝也一樣是大師級的呀。你們兩個一個有想法,一個有手藝,這結合在一起,以後就
等著數銀子吧。”
“好,好,爹就等著數銀子了。”蘇顯貴笑呵呵的,一切話都是順著瑾瑤說的。又道“以後爹多編籃子,多賣錢,讓你們姐妹的嫁妝也豐厚起來。再蓋兩間房,讓小城兒娶一房好媳婦,那就是我最大的福分嘍。”
蘇瑾瑤看蘇顯貴笑得眼睛都彎了,也是打從心眼裡一起高興。
這時候,小城兒從門外探頭進來,問道“二姐,大姐問你燒不燒洗澡水啊?她說她洗澡去了,要是你也洗,就再添一桶水。”
“洗啊。不過你們歇著吧,我自己燒水就行了。”蘇瑾瑤說完,對蘇顯貴道“爹,那就先這樣吧。你繼續教四平手藝,但是不要限制他的思路,他想要編什麼樣的就由著他。但是,你們也不用編的太多了,物以稀為貴,爭取你們每編出一個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不要那些太過普通的。”
“哎,好,爹明白了。物以稀為貴的道理,我也懂。”蘇顯貴答應著。現在更是瑾瑤說什麼都對。
“謝謝爹。”蘇瑾瑤說完,朝蘇顯貴一笑,跑出屋去了。
小城兒也跟在蘇瑾瑤的身後,一路緊跟著問道“二姐,要不你去準備換洗的衣服,我幫你燒水吧。”
“不用準備,就那麼兩套而已,不是這套就是那套。”蘇瑾瑤說完,看看身上的衣服。
她平時在家,還是挑傻丫頭以前的舊衣服穿,不過那些太破爛的就不要了。只有到鎮上或是去城裡的時候,才穿蘇菲兒給她的這一套衣裙。雖然她很愛惜的穿,可是隻有這麼一套算是還不錯的衣服也真不是回事了。
小城兒見蘇瑾瑤瞧著自己的衣服出神,就笑道“是不是覺得衣裳寒酸了點啊?其實啊,二姐你挺漂亮的,買幾套衣裳裝扮一下,和大戶人家的小姐似的。”
“你還見過大戶人家的小姐?我和人家可是差遠了。”蘇瑾瑤雖然這樣說,可她心裡卻覺得,自己和大戶人家的小姐確實差的太遠了。不過不是容貌、氣質上的差距,而是自己能夠自立、能養家賺錢,而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不過就是會繡花、撲蝶,偶爾再寫幾首酸詩而已。這樣的差距,是上千年的思想差距,敢問這古代誰又能和她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