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林海說的話，顧明哲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你媽媽病了，她必須住在醫院，你難道也要住在醫院，不上學了？”

“我想上學，但是也想跟媽媽住在一起。”林海鼓起勇氣去拉顧明哲的手，“爸爸，你能不能跟醫生說一聲，讓媽媽回家和我們一起住一段時間，不要很久，就幾天，幾天就好了。”

顧明哲瞥了一眼林海拉著自己衣袖的手，微微蹙眉，沒回話。

林婉兒走過來，蹲下，雙手搭上林海的肩膀，把林海的身體板過來面對自己，笑了笑，說道：“海兒，你別為難你爸爸了，你爸爸平時事情多，不要讓他再在這件事上煩心了，你現在也是大孩子了，要懂事些。”

停頓了下，她又繼續說道：“如果你想媽媽陪著你，那等媽媽身體完全好了，能出院了，就去b市陪你啊，到時候媽媽給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林海搖搖頭，仍是繼續拉著顧明哲的衣袖，眼巴巴的看向顧明哲：“爸爸，我想和你還有媽媽住在一起，我不想每天一個人上學放學，回家都沒人跟我說話，上星期我們老師讓我們寫篇作文，叫我的爸爸媽媽，我都不知道怎麼寫……”

他說著林婉兒教他的話，再擺出難過的表情，可說著說著，他心裡竟真的難受起來，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哽咽。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家會變成現在這樣。

媽媽不陪他，劉小杰爸爸不知道去了哪裡，顧明哲爸爸也不理他，只把他一個人放在b市上學唸書。

雖然每天回家還有管家爺爺陪著他，可管家爺爺始終都不是他的爸爸媽媽。

他想和別的小孩一樣，有爸爸媽媽陪著，每天放學都有媽媽做飯給他吃，有爸爸管著他做家庭作業，想在放假的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去遊樂園玩兒，想在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是爸爸或者媽媽去學校給他開家長會，而不是管家爺爺。

就算以前和媽媽還有劉小杰爸爸一起討債的時候會餓肚子，會住在很潮溼的地下室裡，但那時候媽媽和劉小杰爸爸都陪在他身邊，媽媽和劉小杰爸爸都會關心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媽媽只想讓他討好顧明哲爸爸。

“傻孩子，你哭什麼呀？”林婉兒連忙從桌上扯了抽紙過來，一邊給林海擦眼淚，一邊安慰道，“媽媽又不是以後都不能陪你了，放心，媽媽會活得好好的，會一直陪著我們海兒長大，媽媽還想看著海兒讀大學，參加工作呢。”

她故意說到未來的設想，就是想刺激顧明哲，讓顧明哲想到她的病，對於一個身患“絕症”的人來說，想陪著兒子過完人生最後的日子，是一個在正常不過的願望，只要稍微還有點良心的人，應該都不會拒絕這個願望。

更何況，這個願望還不是她說出來的，而是林海說出來的。

兒子的懇求，身患“絕症”的她的最後願望，她很肯定，顧明哲肯定說不出拒絕的話。

“爸爸，能不能……”林海抽噎著，說的話都斷斷續續，“能不能答應我……嗚嗚……我真的很想讓爸爸媽媽陪著我……我不想總是一個人……嗚嗚……”

顧明哲眉頭蹙的越發緊了，他盯著林海看了一會兒，視線忽而又轉到林婉兒的臉上。

林婉兒自然也察覺到了顧明哲在注視著自己，於是也表現出難過

的樣子，長長的嘆了口氣，但過來幾秒，她又像是強壓著心底的難過一樣，露出個笑容：“海兒，別哭啦，媽媽等會帶你去遊樂園玩，這幾天媽媽就陪著你，哪裡也不去。”

“真的嗎？”林海忽而轉頭看向林婉兒，因為哭泣，眼睛都腫了，可目光裡卻透露出渴望的神色來。

林婉兒點點頭，摸了摸林海的臉，臉上笑容保持不變：“當然是真的。”

“那爸爸也去嗎？”林海又抬頭朝顧明哲看去。

顧明哲沒回話，收回停留在林婉兒臉上的目光，繼而看向林海，蹙著的眉頭一直都沒鬆開。

“爸爸？”林海晃了晃手，顧明哲的衣袖也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

林婉兒也眼含希冀的看向顧明哲。

顧明哲微微抬手，把衣袖從林海手中抽出來，終於出聲：“我不去。”

林海愣住，繼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林婉兒。

媽媽不是說，只要他按照她教他的去做，顧明哲爸爸就一定會答應他的請求嗎？

可顧明哲爸爸為什麼會不答應？

林婉兒也愣住了，剛剛那副強裝歡笑，哀怨可憐的模樣都變成了錯愕。

林海和林婉兒的反應，都被顧明哲納入眼底。

方才在心底的猜測此刻已經得到了證實。

果然，林海說的這些話，都是林婉兒教的。

林婉兒瞞著他故意把林海從b市接回文江，再利用林海和他見面的機會，讓林海說出要讓他接她回家的請求，她應該以為他一定會答應。

不過說實話，如果嚴怡然沒回國，他大概會考慮考慮林海的這個請求，可眼下嚴怡然已經回國，而他的想法和決定，在看到嚴怡然的那一刻起，都變了。

所有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再把他和嚴怡然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