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最後一抹夕陽,正好照到躺在酒鋪子前蘇宿的臉上。
這位歸劍閣的天生劍胚,腳邊擺著不少酒罈子,只是勉力喝酒,不管喝了多少,眼中始終清明不已的年輕劍修,在想很多事情。
他在想很多年前,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跟著自己師父練劍的時候總是偷懶,換做旁人師父,早就動手教訓了,可是自己師父,只是苦口婆心的教導,有時候說得重了些,老劍修還得安慰眼前的那個少年,說是他天賦高,其實耽誤幾天不礙事,練劍這種事情嘛,反正不是光是靠時間去堆積的,天賦異稟的,練劍一天,其實便抵得上旁人三四天了,所以不著急。
不過那會兒蘇宿哪裡會上心這種話,反正他的性子,一直如此,從未變過。
不過到了這會兒,年輕的天生劍胚才有些後知後覺的後悔想到,要是之前自己練劍再認真一些,再多花些功夫,是不是自己就能是年輕一代最為出彩的那個人了,那自己師父,是不是就會覺得自己弟子能給他長臉,就不覺得人間沒意思了?
蘇宿呆呆地看著天空,眼裡無神。
而春月和劉安兩個人,就只能在遠處看著蘇宿,一句話都不敢說。
只是氣氛極其哀傷。
未經歷過,便不能感同身受。
春月實在是看不下去,這個生性潑辣的女子,就要走過去,說幾句勸慰的話,只是還沒起身,便被劉安一把拉住。
小傢伙搖了搖頭。
只是沒說出什麼話。
街角那邊,有道身影出現,渾身血汙的年輕人,緩慢從遠處走過來,鮮血還在滴落,等到來到這邊酒鋪子之後,已經是滴落一路。
已經疲憊不堪的年輕人,在酒鋪子前站定之後,開口問道:“有酒嗎?”
春月呆住了。
劉安卻瞪大了眼睛。
很久之前,有個年輕人曾在柳葉關他的家裡,要了他幾碗水喝。
那個年輕人給他講了些故事,那些故事的內容他這會兒都還記得。
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那些個劍修,其中一個,是他最喜歡的,也是他如今的師父。
想到這裡,劉安轉身就跑進酒鋪子裡去搬酒。
渾身是血的年輕人,一屁股坐在原本那老劍修坐過的木凳上。
看了一眼夕陽,年輕人收回目光,半開玩笑的說道:“還沒死?”
如果換做以前,躺在他面前的蘇宿肯定就要破開大罵,大概會說一些你都沒死,我怎麼會死之類的話,但是這會兒,他沒有,他就是安靜的看著天空,眼神空洞。
顧泯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玉瓶,放在蘇宿懷裡。
沒說是什麼,但蘇宿知道。
他費力的舉起雙手,將這玉佩抱住。
然後這位天生劍胚才問道:“把梁照殺了?”
顧泯搖搖頭,渾身是血的他,接過劉安遞過來的酒罈,仰起頭喝了一口,把嘴裡的血腥味嚥下去,這才說道:“這傢伙命大,又有不少人護著,我如今殺他有些勉強,不過被我一劍斬中氣府,估摸著就算不死,也沒辦法再修行了,估摸著他現在比死了還難受。”
最後的鏖戰,顧泯拼得自己重傷也要遞出那殺力無窮的一劍,是抱著必殺的決心的,只是最後的效果,也只是差強人意。
梁照沒死,他也沒了機會。
實際上從千里之外而來的顧泯,自己本就是重傷,能夠再殺一個金闕,都是不容易的事情,沒能殺得了梁照,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以了。”
蘇宿轉過頭來,看著如今這個模樣的顧泯,輕聲道:“你都多餘遞出那一劍,廢了他,以後碰到他,我還出不出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