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那個鹹鴨蛋,白袍男人拍了拍手,看了一眼柳渾,挑眉道:“還不走?”
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柳渾,聽到這話,如釋重負,深吸一口氣,行禮離去。
一道漣漪生出,柳渾消失在這處渡口。
白袍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蛋殼,然後登上了今日的最後一條渡船。
這座渡口名為楓林渡,名字由來源於在這渡口兩側的一大片楓林,每到秋天,楓葉落下,其實便是絕美景象,而來往此地的渡船,其實大概只會去幾個地方,去得最多的,便是萬靈城。
萬靈城是一座臨江而建,準確來說是有一條江水從城中流過的這麼一座城,因此這裡作為方圓數百里最為繁華的一處城池,也是可以預料的。
渡船在黃昏時刻駛入萬靈城,一大片落日餘暉灑在江水上,泛起淡淡金光,也是一幅絕佳美景。
白袍男人站在船頭看了許久,才在渡船要起航前往下一處渡口前,走下渡船。
這樣一條渡船幾乎不會停歇,本身打造渡船便要耗費不少祀雲錢,因此一旦投入使用,負責執行的宗門都是奉行人停船不停的宗旨,負責操控渡船的修行者數日一更換,但渡船十二個時辰,幾乎不會停歇,除非到了必要檢修的時候。
離開渡船,白袍男人看著渡船遠去的影子,有些感觸,他很久沒有回去過的家鄉那邊,雖說也是有不少修行者,可遠遠沒有發展到如今這邊的規模,像是這樣屬於修行者的渡船,便幾乎沒有。
也是他的家鄉那邊實在不太大,境界高妙一些的修行者,要前往什麼地方,大概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收回心神,白袍男人開始沿著江邊的街道緩慢前行,這座萬靈城的佈局,其實也能讓他想起一個故人。
他這一生,朋友極少,很多人不是害怕他便是想殺他,真正把他當作朋友的,寥寥無幾,當然,他看得上的,也不多。
那位在妖土縱橫一方的大妖,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他所居住的地方,名為青天城,而城中也是有一條浩蕩大江穿過。
只是可惜,那位朋友最後沒能在那場大戰中撐過,如今已經是塵歸塵,土歸土了。
這些年白袍男人去過很多地方,經歷過很多惡戰,有許多時候都經歷過生死,甚至差點活不下來的時刻,也有不少,在這麼個局面下,他很難去安靜想想一些曾經的事情,直到如今,算是能暫時放下心來,才能這麼想想。
不過想來想去,都是一個又一個的死人。
白袍男人搖了搖頭,其實不太開心。
這輩子到了這會兒,都還沒為自己活過。
來到一座庭院前,此刻天色漸晚,裡面已經點起油燈,在微弱燈光下,庭院那邊,有修行者在低頭對著一本賬本仔細核對,也不知道那是多少祀雲錢的生意,但看起來對於這些生活在底層的修行者來說,不管是多少,都值得被珍視。
不過好在面色愁苦的修行者身後,還有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讓那人轉頭的時候還能擠出一抹笑容。
白袍男人在門口停留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感慨的轉身離去。
他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取了一盞燈籠,提在手上的時候,沒來由的就想起了一個叫許寂的老傢伙,說起來他們兩個人還是同輩。
微微動念,一個枯瘦老人沒來由的出現在他身側,不過身形飄蕩,看著虛妄。
那枯瘦老人瞥了白袍男人一眼,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白袍男人微笑道:“知道了。”
枯瘦老人皺了皺眉,好似有些不滿意。
白袍男人說道:“你放心不下的兩個孩子,如今都挺好,一人大概已經壽終正寢,死之前,雖說做過些錯事,但最後也怎麼知道迷途知返,有些悔意,另外一人也沒深究,至於另外那孩子,更不用操心,如今已經是一個很不錯的大劍仙了,就連我要贏他,也得用九分力氣。”
聽著這麼說,那枯瘦老人的眉間滿是笑意,有些驕傲的開口,這一次,聲音能讓旁人聽到了,“我就說那小子能有出息,畢竟也是我許寂的徒孫!”
白袍男人笑著點頭,“也就是你能找到這麼點關係了。”
枯瘦老人笑罵道:“你比我強,可你的徒弟有我的徒弟強?至於你的徒孫就更比不上我的了!”
白袍男人不說話,這種事情怎麼比?他別說沒徒孫,就是弟子,也沒一個。
枯瘦老人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你們要做的事情很了不起,也很難,但總得努力活著才是,只有活著,你這傢伙才能做完那件事後,真正為自己活一場。”
白袍男人自嘲道:“倒是會自己安慰自己。”
隨著他開口,枯瘦老人的身影就此消散在天地間。
這個老人其實早就離開世間,而且是一點神魂都沒留下,如今出現的身影,無非是存在於白袍男人腦海裡的過往罷了。
不過既然看了枯瘦老人,白袍男人也沒有吝嗇,微微動念,另外一個青衣男人出現在他身側,陪著他同行。
“朝青秋,老子可告訴你,你他娘得告訴那小子,好好對老子閨女,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把老子閨女救活,要不然……”
青衣男人聲音不大,但充滿了堅定,更多的其實是擔憂。
叫做朝青秋的白袍男人挑了挑眉,淡然道:“那丫頭便在此地,被那小子救活了,你想看看,便去看看。”
青衣男人皺眉,想了想,剛要張口,就被朝青秋打斷道:“你可不是我臆想出來的。”